想著想著,祝繁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吃完粽子后,她進到陳念安的房間,看著床上那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還有書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書本作業(yè),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那個小男孩靦腆微笑的樣子。
她和陳念安只共同生活了十來天,其實并沒有太過深厚的感情基礎,維系兩人關系的紐帶只有馮采嵐。
而現(xiàn)在,馮采嵐走了,她和陳念安的緣分也就盡了。
祝繁星走到書桌邊,隨手拿起一本作文本翻了翻,突然,她的目光被一篇日記吸引——
2009年7月9日,星期四,天氣晴
今天,我好高興啊!因為我終于來到了錢塘,搬進了一個新家。
這個家庭由五個成員組成,祝叔叔,我的媽媽,星星姐姐,滿寶弟弟,還有我!媽媽說星星姐姐是大寶貝,滿寶弟弟是小寶貝,而我,因為排在
你拜托我的事,我一件都沒做……
傻小孩——祝繁星想,明明是她先不要他的,陳念安知道這件事嗎?他得回老家上學了,他那么喜歡的錢塘,那么喜歡的新家,居然只與他的人生短暫地交匯了十幾天。
祝繁星抬起頭來,無意間看到了書柜里的那把寶劍,她把寶劍取下來,拿在手里摩挲,想起陳念安拿到這把寶劍時喜極而泣的樣子,那場景還近在眼前。
接著,她又打開房里的大衣柜,里頭掛著陳念安的衣褲,有幾件還是新的,連標簽都沒剪。祝繁星拿來一個空行李袋,把那些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袋子,又裝上寶劍、作業(yè)、鞋子,還有那頂在青島買的企鵝鴨舌帽,她把所有屬于陳念安的東西都塞了進去,打算過幾天去醫(yī)院時帶給他。
她想告訴陳念安,他什么都沒做錯,她一點兒都不怪他,她希望他能好好養(yǎng)傷,早日康復,以后即使回老家讀書,也不要放棄希望,因為媽媽一定會在天上看著他,保佑他。
——
七月二十九號,錢塘依舊是晴熱高溫的天氣,這天早上,祝懷康的追悼會在錢塘市殯儀館準時舉行。
時間的力量如此強大,意外剛發(fā)生時,所有人都是難以置信、悲痛欲絕,可十幾天過去后,穿著黑衣、xiong戴白花站在吊唁大廳的祝繁星已經(jīng)變得平靜許多。
姑姑和小叔陪在她身邊,任俊和傅佳穎跑前跑后,做著各種聯(lián)絡工作。
祝懷康的好人緣是出了名的,因此,來送他最后一程的人非常多,包括他的老同學、老同事、老客戶、光耀新村的老鄰居們……
住在102室樓上202室的劉爺爺和俞奶奶結伴而來,老兩口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唯一的女兒在國外定居,最近幾年,兩人但凡碰到搞不定的事,就習慣找樓下的祝懷康幫忙,祝懷康從不推辭,他不在的時候,馮采嵐也幫過二老不少忙。
老兩口看著祝懷康在光耀新村結婚生女,看著他從一個年輕小伙變成中年男人,又看著曹文月英年早逝、祝繁星漸漸長大。他們看著祝懷康喪偶后找了個好脾氣的新對象,還抱回了弟弟的兒子祝滿倉,最后看著這一家人越過越好,離開老小區(qū),搬去了新家。
誰能想到呢?才過了十幾天,一家人竟是陰陽相隔。
俞奶奶原本是個性格活潑的胖老太,見到祝繁星后再也露不出那標志性的瞇瞇笑眼,哭得特別傷心。祝繁星趁機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一張紙上,遞給她,說:“俞奶奶,這是我的手機號,最近幾個月,我小叔和他女朋友會帶著滿寶住在您樓下,我想拜托您幫我注意下他們的動靜,可以嗎?我怕我小叔對滿寶不好,如果您覺得樓下有可疑的情況,就給我打電話。”
俞奶奶收下了紙條,拍著xiong脯保證,102室有任何動靜都躲不過她和老劉的眼睛,叫祝繁星盡管放心。
祝懷康的上司來了,老大哥五十出頭的年紀,對得力下屬的這場意外悲痛萬分,對祝繁星說,自己帶了祝懷康近二十年,兩人的關系早已親如兄弟,他給了祝繁星一個厚厚的白色信封,叮囑她收好,留著上學用,以后如果有什么難處,叫祝繁星隨時給他打電話。
祝繁星對他說“謝謝”,把白信封交給了祝懷雯,祝懷雯又將之放到一個皮包里。
五嶠村來的代表是馮智光和馮家姥爺,他們沒找祝繁星說話,來了以后直奔任俊而去,大概是為了打聽事故賠償款的進程。
祝繁星遠遠地看到了馮智光,心頭一跳,主動找了過去,因為有太多問題想問他。
“舅舅!虎仔舅舅!”祝繁星擠到馮智光身邊,“虎仔舅舅,我很久沒有虎仔的消息了,你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嗎?”
“哦,星星啊。”馮智光說,“我也是昨天才到的錢塘,晚上去看了虎仔,他舅媽說他前幾天發(fā)燒了,醫(yī)生說是骨折的傷口有點感染,給他用了幾天藥,還好,昨天燒退了,現(xiàn)在就是等他慢慢康復,急也急不來。”
祝繁星聽得揪心,問:“那他什么時候可以拆石膏?會留下后遺癥嗎?”
馮智光想了想:“石膏……好像要一個半月到兩個月才能拆,后遺癥就不知道了,我聽醫(yī)生的意思,手術算是成功的,你就不要擔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