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她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就重回到了幼時那個無知的孩童,只是順其自然依賴這個喚做媽媽的人,這是天底下最正常不過的事。
我使勁眨了下眼,把還沒來得及醞釀成珠的淚扼殺在溫床。
卻在睜開時,朦朧了視線。
黎池漾用鞋子碾了碾玻璃渣,似是不想再看這場親情大戲,語氣尖銳反問:“搞錯了嗎?誰是誰的孩子?說完了吧,是不是該輪到我訴苦了?”
她涼涼看了我一眼,對著也愣在原地的母親道:“我和溫翎曜早在高中就認識。”
我搖著頭,張開嘴想否認,卻又閉上。
接著聽黎池漾一口氣道:“她和我睡了,設計讓人霸凌我,貼心給我買了房和車,不過是貸款,放在以前我一輩子也還不完,在高考前夕將我的霸凌視頻散播出去。”
“啊還有,她殺了我的養母,火災,人死得很痛苦。”
“如果我沒有重回這個位置,我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嗯…大概已經瀕死了。”
“而現在罪魁禍首仍然不知悔改。”
“這樣的人值得被可憐嗎?”
我大叫道:“閉嘴!”
“不要再說了——不要——”
我從母親的懷抱里掙脫,獨自爬到旁邊縮成一團,因為我好像真的感到慚愧,在內心將自己貶低成不值一文。
“什么…?”母親站在原地,嘴中喃喃些我聽不懂的細語,不可置信詢問道:“真的嗎?”
黎池漾笑了笑:“你去問她吧。”
母親立馬沖到我身邊,搖晃起我的肩膀:“真的嗎?你這樣做了?小曜,快告訴媽是假的。”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每個人都在試圖從我這獲得答案,卻沒有人告訴我解題步驟,我的答案又能得到幾分。
錯誤親筆書寫的答案,怎么回答都是錯誤。
我從大腦空白中蘇醒過來,周遭的一切看上去都如夢似幻,母親焦急到快要發瘋,這雙混濁的黑色眸子在眶中不安轉動,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黎池漾,卻找不到最終的焦點。
真的嗎?
看來這個答案更重要些,而不是先把我從目前的處境中解脫出來,我好像記得是我在求救來著,現在又變成最討厭的你問我答了。
母親黑發中夾在縷縷白絲,面部肌肉下垂,耳垂上的金環正隨著身體擺動,皺紋遍布眼角。
我看她,真是老了許多。
已經不是記憶中把我從福利院接回家的貴婦人了。
只是又一個偏執的瘋子。
自我厭棄如同洪水灌頂,我鬼使神差點了頭,帶著死刑犯進入刑場的堅定:“真的。”
然后呢?
來討厭我吧,來怨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