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娘嫁過去,既不用承擔宗婦的職責,又有舅舅舅母照拂,便是江氏的大哥和嫂子以后去了,還有江少連的大哥大嫂照拂于他們兩個,瓊娘總是不會吃苦的。
只是當謝瓊說到今科狀元郎的時候,江氏臉上表情還是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掩下那份不自然,一邊在銅盆里凈手,一邊含笑著試探道:“哦,那狀元郎真有那般好?比你少連表哥都好?”
謝瓊小臉紅紅,跺了跺腳,嬌嗔道:“母親,你打趣我!哼,我不和你說了!”
雖然那沈江霖確實出色,容貌才學遠勝于江少連,可是那沈江霖才見過一次,哪里有和她朝夕相處過兩年時間的江少連在她心里來的重要。
江氏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三分,拉著女兒的手到桌邊用膳:“好好好,既不和我說,那陪著我一道用飯總是可以的吧?”
江氏的道行不是天真爛漫的謝瓊可以看穿的,見母親哄她了,謝瓊馬上就轉嗔為喜,開開心心地用完了晚膳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等到謝瓊走了,江氏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收斂了下來,讓仆人將碗碟撤了下去,走到了內室的軟塌上歪著。
江氏身邊的管事嬤嬤蘭香見江氏歪著,笑著勸道:“太太不出去走走?外面日頭還沒下去,天也不冷呢!”
江氏注重養身,很少吃完飯就在榻上歪著的道理,蘭香是在提醒江氏。
江氏招招手,讓蘭香近前來,又讓其他人都先出去,自己坐直了身子,蘭香在江氏面前半蹲下,拿起捶腿的小木錘幫她放松捶腿,明白江氏是有私密話要對自己說。
“怎么了太太,可是又什么煩心事?”
蘭香是江氏乳母的女兒,雖然不是親姐妹,但是從小陪伴她一起長大,可以說是比親姐妹還親,江氏不可對人言的話,都會對蘭香吐露。
“蘭香,你說我是不是真的當時做錯了,若是當年聽了老爺的話,如今這六元及第的夫婿恐怕就是瓊娘的了,剛剛你是沒聽到,瓊娘今日見到那沈江霖了,還說……”
剛剛蘭香下去用飯了,不曾聽到母女兩個的對話,江氏便將剛剛謝瓊對她說的那番話復述了一番,心頭頗不是滋味。
蘭香聽到這里,馬上就明白了江氏是在糾結什么。
這人就是這樣,望著一山還有一山高,江氏從小就是個心氣高的,之前她覺得自己將女兒嫁回江家是最好的選擇,哪怕那個沈江霖只是單純中個進士呢,江氏也是沒那些懊悔的。
但是那個沈江霖實在是太出色了一些。
十七歲,六元及第,光是這些名頭本身就已經足夠有含金量了,未來史書上或許不一定有江家有謝家,但是六元及第的第一人,一定是會寫上去的,江氏的后悔,蘭香十分能理解。
其實別說江氏了,蘭香自己心里頭也覺得當年江氏做錯了選擇,她都替瓊娘可惜。
瓊娘是蘭香嬤嬤一手帶大的,她待瓊娘和自己親生姑娘的心是一般無二的。
但是事情已然如此了,再去懊悔、三心兩意也不是好事。
蘭香只能往回勸。
“太太,若是當年老爺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您一口應下,看到如今這場景,您自然是滿心歡喜了,但是這以后的事情,當時當刻誰又能預料呢?”
“那沈江霖雖是個才學高的,但是年少成名,必然心中桀驁,當年老爺提了您為什么不同意?還不就是怕以后的事情說不準嗎?是,咱們看外表的那些東西,確實那沈江霖要比江三少爺勝出許多,但是這樣的人,咱們小姐嫁過去就一定開心幸福嗎?”
江氏聽進去了一些,只是心里頭還是有不甘,這種不甘因為沈江霖的過于出色而產生,不僅僅是因為女兒謝瓊,還因為庶女謝靜姝:“這般一來,靜姝的婚事就要壓瓊娘一頭了,這,實在是非我所愿啊。”
江氏不在意謝靜姝這個人,這么多年江氏已經放下了,也習慣了謝靜姝的存在。
可是在江氏心中,這世上所有最好的一切,自然應該屬于她的女兒謝瓊,而非謝靜姝。
她哪怕可以說服自己,謝瓊嫁到江家是能過好日子的,是比嫁給沈江霖幸福的,可是外人不會這么看,他們看到的是身為庶女的謝靜姝居然嫁的比嫡女謝瓊都好,這實在是讓江氏有些難以接受。
甚至江氏心里頭冒出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反正如今靜姝還不知道這門婚事,其實便是換給了瓊娘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