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拱了拱手道:“秦大人一心為公,趙大人有失偏頗了,便是覺得有錯漏之處,也根本無需如此堂而皇之,屬下只擔心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江霖表面上實事求是,但是話里話外還是站秦之況的,且有擔憂他的意思在,讓秦之況心里舒坦了不少。
秦之況本來就覺得沈江霖有慧根,在科舉上如此靈秀之人,不會是一個死讀書的,看他的文章便知道,很多想法是有深度的。
有些人溜須拍馬,只以為說一些奉承話就算到位了,殊不知點出事實但是又在事實的基礎上肯定對方,這才是說到了別人的心坎上。
秦之況面容稍緩,接話道:“那你認為此事究竟該如何論斷方為上?”
沈江霖面露難色:“秦大人,下官才疏學淺,恐怕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施展才能讓他知難而退。”
秦之況對沈江霖的回答沒有什么意外,再如何聰明又怎么樣,官場是一個講人脈、講資源的地方,沈江霖初入官場才幾個月,獲取到的信息有限,況且就算他真的有人脈,他也絕不會為了這種事擅用了——人情用了都是要還的,錢債好還,人情難還。
秦之況點了點頭,安撫沈江霖:“既如此,那本官就指點你一番,助你立一次功,也好叫翰林院的同僚知道,你這個六元及本官是看過的,再沒有人能越的過你去的,明日便將這文章交給我,到時候我自會幫你安排。”
秦之況容長臉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來,望著沈江霖仿佛是在看自家子侄一般關切:“江霖,你可懂本官的心意?”
若是真正的初出茅廬的菜鳥新手,此刻已經激動上了。
這明顯就是上官要給他機會揚名啊!怎么秦大人誰都不選,偏偏選了他?肯定是看中我連中六元的名聲,知道我這個寫文章的水平!到時候秦大人將我的折子往上一遞,這可就是上達天聽啊,說不得到時候在陛下心里都能留下不錯的印象!
再加上聽聽看秦大人說讓他寫的內容,有問題嗎?
沒問題啊!
翰林院是清苦,每年遞這種折子的人也不少,畢竟想要上頭撥款撥得多,哭窮也是一個重要本事。
到時候若是事情能成,他豈不是就在翰林院揚名了,翰林院里的所有同僚以后可不是要高看他一眼?
然而,沈江霖臉上表情不變,一臉受教的樣子,但是心底卻道——這是準備找我做個背鍋俠啊!
向來槍打出頭鳥,他這個折子一遞上去,就是和戶部趙潛引戰的信號,若是最后能成還是個好結果,若是不成,那他就是個妥妥的炮灰。
而且,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將他推出來?沈江霖自忖就是找炮灰,可能他是個有份量的炮灰,這件事誰都能做,秦之況假借提拔的名義讓他做,是不是意味著對方的來頭并不小?
沈江霖猜測的一點沒錯。
就在剛剛秦之況讓邢楊舉來找沈江霖之前,秦之況就從殷侍郎那邊收到了消息,讓秦之況小心行事,最近上頭有出來嚴查多報瞞報度支的勢頭,讓他謹慎處理。
殷侍郎和秦之況相交多年,算不上是知交好友,但是也有點惺惺相惜在,兩人之間一向在政見上沒有什么大的分歧,在各自部門里經常互通有無。
有了殷侍郎的提示,秦之況原本是想忿忿不平找殷侍郎來壓趙潛的,如今卻是知道不能夠了,同時也心生了警覺之心,覺得趙潛如此拿著雞毛當令箭,一定有他的倚仗。
他這個位置,雖然說只是五品官員,但是有很多權力是隱性的,再加上離皇權更近,若是一朝升遷,那就是旁人或許一輩子都到不了的高度。
這些年他在翰林院學士這個位置上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不敢有任何松懈,防的就是那些狼子野心之人。
既然有了警告,那么接下來的事情,他再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這事不管它不行,會讓秦之況失去御下的威信;但是扎實地對上更不妙,萬一是個連環計?所以秦之況必須要找一副鎧甲套在自己身上,而他找到的鎧甲便是沈江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