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一聲,永嘉帝原本正在用灰押壓著香灰,聞言金制灰押直接與陶瓷香爐相撞了一下,站在永嘉帝身后伺候的王安頓時嚇了一跳,悄悄側過頭去看永嘉帝的表情,見永嘉帝依舊是面不改色,王安才沒有出言阻止沈江霖“大膽”。
王安作為太監總管,也是讀過幾年書,認得一些字的,太過高深的那些可能他不懂,但是剛剛這兩句他是聽懂了的,聽懂之后只覺得這沈修撰太過放肆了一些。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沈修撰只看到了陛下好說話的一面,想來是沒看到陛下雷霆一怒、伏尸百萬的時候,才敢如此口出狂言,可別到時候惹怒了陛下!
永嘉帝仿佛只是剛剛誤撞了香爐,也不解釋什么,只用眼神示意沈江霖接著往下說。
沈江霖清越的嗓音不疾不徐道:“對于江山社稷來說,誰能成為污穢奸佞?小小百姓?便是再如何作奸犯科,也不過為害一戶一地,派遣衙役兵丁捉了依法懲處便是;而真正能為禍大周江山的污穢,想來只有那些貪官污吏,手掌實權的貪官污吏從何而來?自然也從科舉取士中而來,故而微臣言,“穢”從“才”而來。”
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就是永嘉帝想要反駁一二,都反駁不出來。
事實,可不就是如此么!
皇帝開科取士,這么多“士”,有賢才良將,可也有包藏禍心之輩,人心又隔肚皮,如何能夠一一甄別,沈江霖說的自然是真話,可就是“真話”,才顯得尤其刺耳。
王安簡直是在心底給沈江霖捏了一把汗。
放眼整個朝堂,也就幾位位高權重的閣老才敢對著皇帝說這些話,沈江霖一個小小翰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堂而皇之地說這些,永嘉帝如今看著沒什么,可萬一再被戳出火氣來了,可別好好一個六元及
沈江霖回去之后,
一顆心砰砰跳著難以平靜,永嘉帝給他的壓迫感無時無刻不存在,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甚至于他的表情、他的聲音,都必須控制到極致細微,
否則泄露出一點點的不妥,或許都會將他今天這番話推向另一個極端。
沈江霖認為自己在思想領域、思辨領域有著很深的積淀,可是他也確實沒有與一國之君交過手,
剛剛那一番君臣談話,
看著其樂融融,實則刀光劍影,
互相之間的每一句話都是試探都是攻擊與防御,等到沈江霖再次回到翰林院的時候,
他的后背已然冰涼一片,
汗透衣衫。
沈江霖其實明白為什么師父唐公望不想讓他摻和此事,他知道但凡他有這個能力,師父是不會避嫌的,確實是他目前的層級差的太遠了,
而且沈江霖本身還是翰林,
和外放地方的鹽官更是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
就是算上榮安侯府這邊的人脈,
也基本上都是在京城或是邊關,
他們的手伸不到兩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