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云的每一句話都直戳沈銳的肺管子,沈銳氣的彈跳而起,快走幾步過來就要伸手打沈江云耳光,魏氏驚慌去攔,沈江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如何還能被沈銳打到,他快速后退了幾步,與沈銳拉開了距離,魏氏沖著沈江云哀求道:“云哥兒,你快別說了,你看看你都把你父親氣成什么樣了?霖哥兒,你去勸勸你大哥!”
魏氏身為女子,又養尊處優這么多年,力氣不大,已經是死命拉住沈銳了,才沒讓暴怒中的沈銳去打沈江云。
也得虧沈銳年紀上去了,身子骨沒以前好了,否則魏氏還真不一定能拉住。
魏氏心里偏向兒子,兒子已經大了,成家立業連自己的孩子都有了,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抱在手里的小孩了,如何還能打得?那一次因為沈初夏的事情,沈銳打了沈江云一巴掌,魏氏到現在都還記得兒子那眼神,若是今日再打一巴掌,恐怕都要把那點父子情全打沒了。
“二弟,你無須動!”沈江云一個眼神制止了要站起身的沈江霖,直接繼續輸出。
“娘,你不必攛掇二弟做什么,您這么多年對兒子什么都好,唯獨對二弟,同樣也是虧欠的,因為您是我的親娘,所以我很多話都憋著覺得不能說,可是今日我非要一起說個痛快!”
“二弟十歲的時候,因為我房里的丫鬟沒有管教好,誣陷二弟,二弟如此清白之人如何能認?直接跳水以證清白。您胡亂斷案,偏聽偏信,是您沒有才能,兒子不敢說您什么,可是您明明知道二弟是被冤枉了以后,依舊只是送些東西過去搪塞,您這么多年,可有真正和二弟說一聲對不起?您沒有,您一直防著他、盯著他,生怕他搶了榮安侯府的家業,生怕他在我之上,可是二弟的才干本就遠遠在我之上,您千防萬防,又防出了個什么?今日我便將話放在這里了,只要二弟想,容安侯府以后可以是二弟的!”
魏氏被沈江云的這些話說的怔愣在原地,也忘了再攔著沈銳了,沈江云每一個字都好像在抽打她的內心一般,讓她這些年來輾轉反側的心事一下子全都鋪在了太陽底下、無所遁形。
她為了沈江云,做了這么多事情,原來他竟然都是不認可的!原來他始終記得自己薄待了他二弟,甚至因此而怨上了自己!
魏氏心中大震,嘴唇哆嗦了好幾下,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花廳內為了商量沈江霖退婚的事情,早就將一眾下人全都遣退,只剩下了這一家四口,沈銳沒了魏氏的阻攔,三步并作兩步直接走到沈江云面前,高高揚起手掌就要扇過去。
只是預想中的巴掌聲沒有落下,沈銳的手腕被沈江云緊緊地扣住了!
沈銳使勁動了一下,卻半點動彈不得,反而自己的手腕骨被挾制的生疼,此刻的他哪里還有半點平日里引以為傲的名仕風采,老臉漲紅,沖著沈江云吼道:“逆子,松開!”
沈江云死死地盯著沈銳,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量早就已經超過了父親,他正在俯視著他的父親。
“父親,你往后,再不能動我一下,二弟亦是!”沈江云松手的一剎那,因為慣性,沈銳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沈銳狼狽的站直身體,氣到渾身發顫發抖,沖著沈江云破口大罵:“逆子!都是逆子!反了天了!沈江云,你可別忘了,在這個榮安侯府內,誰才是真正的當家人!”
沈江云的目光在這一瞬間說不出的凌冽,對于沈銳的威脅,他充耳不聞,只見他慢慢平靜了下來,沒有了剛剛針尖對麥芒的尖銳,心緒平靜后,聲音也和緩了下來,只是說出來的話,聽在沈銳耳朵里,無異于是石破天驚。
“父親,你放權吧。你已經不適合再做榮安侯府的當家人了,也不適合做沈氏宗族的族長了。您剛剛說,你費勁了金錢和心力教養我和二弟,其實您錯了,您費勁的是沈家先輩的金錢和心力,您也只是一個在沈家先祖余蔭下的受益者,只是現在,您的眼光、您的決斷力、您的所作所為,已經不適合再做這個家主了。”
沈銳如果說剛剛是憤怒到無以復加的話,此刻便是心頭巨震,沈江云的話是什么意思?他要奪了他的權?!
天底下如何會有這么可笑的事情,兒子奪老子的權!
可是沈銳原本想浮現在臉上的嘲諷笑意,因為想到了三皇子謀逆一事,瞬間僵硬在了臉上——皇家都能如此,沈家為何不能如此?
甚至縱觀史書,兒子奪老子權的事件還少嗎?
在這一瞬間,沈銳心中涌起了無數的慌亂。
別說沈銳了,便是沈江霖此刻同樣也是目瞪口呆,他大哥,可以啊!
原來今天這一遭撕破臉,不僅僅是他大哥的忍無可忍,更是謀定而后動的行為,不知不覺間,大哥沈江云已經走了這么遠這么遠了。
沈江云,脫胎換骨,早就成為了一個全新的沈江云了。
那些他曾經的怯懦、優柔寡斷,那些他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和軟弱,早就被他遠遠的拋諸腦后,就像那年他們在“酌月軒”的亭臺上說的那樣,他會成為合格的沈家家主,肩負起自己的責任。
他的責任,并不因為自己是兒子的身份就屈從,哪怕是面對自己的父親,如果他做的不夠好、不夠到位,為了沈家一族的未來,他也應該阻止。
沈銳慌亂過后,只剩下可笑,就憑他,憑什么和自己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