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不僅僅將元朗和兩淮所有鹽官一網打盡,
甚至還牽扯出了三皇子謀逆一事。
可以說,
在韓興看來,沈江霖是靠一己之力,
他手無寸鐵,在兩淮又無人可用,可他的可怕之處就在這里,
僅僅靠他比蓮蓬頭還多的心眼子,還有那三寸不爛之舌,將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
并且,沈江霖讓人心悸之處還在于,他雖然是個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但是他的膽子大的驚人,從事情結束之后再往前倒推,不難發現最后沈江霖聯合蔡伯雄與歐陽平等人對元朗進行抓捕,其實是完全出于沈江霖的判斷,而非有實證,若是沈江霖判斷錯了,他們這些人都得死。
妄抓朝廷三品大員,集合地方上的兵力,漠視法規流程,沒有拿到上頭的命令,沈江霖就敢如此行事,這不是膽大包天又是什么?
世人都說他們這些武將粗人行事魯莽大膽,可是和沈江霖之流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韓興是已經被搞怕了,情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曾經隱瞞的,知道的,都說了個干凈,也再不想玩這種兩面三刀的把戲。
也正是因為韓興的坦白,“沈江霖”這個名字再一次在周承翊心中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甚至周承翊還清楚,他父皇也是有招攬沈江霖的意思在的,只是如今他父皇身體每況愈下,沈江霖在官場上初出茅廬,尚未來得及建立起多少的君臣情誼,卻又陷入了這番麻煩之中,實在是分不出更多的經歷來馴服沈江霖。
他父皇曾對他說,對于世間的有才之士,皇家自然是要給予相應的尊重和重視,但是同樣也要讓他們時刻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越是有才能的人,脾氣就越傲慢,只有在一開始就馴服了對方,以后才能為君主忠心辦事。
在他父皇心中,他是要一心做明君的,而他底下的臣子都是為了讓他成為明君而存在的踏腳石。
關于這個“馴服論”,在周承翊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心里是大為震撼,畢竟在他所受的教育中,翰林院的先生們教導他的永遠是君臣相得,君明臣賢,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
可是他父皇的教導,卻是讓他不要與任何臣子交心,要將臣子視為牛馬利用,若是交心,必受其害。
周承翊能夠理解他父皇所說的,但是他卻不能夠認同,或許有朝一日,他和父皇一樣成為帝王許多年,心變得冷硬了,看多了人心難測、世事無常,也會和父皇有同樣的想法,但是在此時此刻,他尚且只有二十多歲的時候,周承翊確實沒有辦法達到這樣的境界。
他更愿意做的,依舊是圣賢書中教導他的禮賢下士。
在周承翊看來,沈江霖年輕又有才華,沒有陷入什么黨派之爭,在朝堂上是難得干干凈凈的人才,此時若能提前布局,將人才收入囊中,那么等到他登基之后,便也不至于無人才可用。
沈江霖代表的,不僅僅是沈江霖一個人,牽扯出來更是沈家一整個宗族,沈江霖的大哥,沈家宗族中的許多人才,目前都是年輕低階官員,縱然才干方面或許不如沈江霖,但是一個人的才干再厲害,又沒有三頭六臂可以面面俱到,沈江霖的價值,不僅僅在他個人,也在于沈家一族。
所以周承翊才會毫不猶豫地見了沈江霖,甚至是放下了太子的身段,做到真正的禮賢下士,周承翊原本的計劃是,和沈江霖表明他的招攬之意,然后聽一聽沈江霖想求他辦的事,只要不是特別為難的,那么給沈江霖做一個人情又如何?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與沈江霖能聊的那么投機,正經事情一句還沒說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了。
等到周承翊回來,他怕時間再耽誤下去,便直接開門見山問沈江霖:“沈翰林,剛剛我一直忘記問你了,這次你來拜會本宮,是不是有什么難事?”
照理這話應該沈江霖自己來說,但是沈江霖實在太能聊了,周承翊怕話題主導由沈江霖掌握了去,便是他們說到天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江霖聽到此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低嘆了一聲,猶豫了片刻才道:“若是剛剛一開始便說這事就好了,如今和殿下如此相談甚歡,只覺相見恨晚,我再去說此事,簡直就是煞風景。”
若是別人說這個話,難免會讓周承翊覺得有些虛偽,可是偏偏是從沈江霖口中說出來的,沈江霖清俊出塵、氣質斐然,聲音又宛如清泉濺石,十分清越動人,語氣更顯真摯,讓周承翊不由卸下了心防,催促道:“沈翰林說這種話,便覺外道了,既然覺得你我相談甚歡,宛如多年老友,那么又何須吞吞吐吐,直言便是。”
沈江霖深諳“上趕子的不是買賣”這個道理,和太子周承翊談話,是兜了一個大圈子才讓周承翊主動提起,一直到此刻,沈江霖才知道他的時機到了。
“殿下,說來慚愧,順天府尹謝大人是下官的未來岳丈,而兵部侍郎謝識微乃是謝大人的長兄,謝大人屢次想要拜見殿下卻未能得以召見,只能到處請托,最后托到下官之處,下官勉為其難應了,心中想著下官只是一個小小賦閑在家的翰林院修撰,哪里來的本事能見到殿下?沒想到殿下竟然直接見了下官,還以好茶好風景相待,如今再讓下官說到想求之事,左不過是希望殿下對謝識微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