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切都是周承翊賜予的,今日實在是恃寵而嬌了,居然失去了往日的謹慎,觸怒了皇帝。
可不管羅昭儀此刻如何懊惱,事情已經發生,世上可沒有后悔藥吃。
周承翊坐上御攆就走,前后不過只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沈江霖匆忙將起居注往懷里一收,繼續跟著御攆疾走,來的時候速度還慢一點,回的時候許是下面的宮人感受到了皇帝的怒氣,一路上鴉雀無聲,但是速度更快了一些,幸虧沈江霖身高腿長,步伐邁的快一點還能跟上,后面幾個短腿宮人,恨不能氣喘吁吁地小跑起來。
周承翊大步進入“養心殿”后,直接抽出御案上的那封陶云亭的奏本,再次緊皺著眉頭看了一遍后,突然狠狠地摜在案己上,勒令伺候的宮人全部退下后,突然目光一凝,停滯在了沈江霖身上。
“起居郎,將你的起居注拿過來讓朕看看。”
周承翊突然冷聲道。
沈江霖無有不從,立即將起居注呈給了皇帝。
按照規定來講,起居注是不能呈給皇帝看的,畢竟這是為了后世史學家對一個皇帝的日常進行研究以及評判的重要依據,如果要給皇帝看了后,命令修改美化,就失去了初衷,起居注起到的應該是一個比較公允的評判作用。
但是這也不過是說說而已,誰想青史留名留下來的是罵名,就算是最昏庸無道的君主,也不允許起居注上滿篇都是自己做的荒唐事。
可以說,起居注對于想成為明君的君主來說,起到的就是一個督促復盤的作用;對于昏君來說,那就是個擺設,是諂媚之臣用來阿諛奉承、歌功頌德的作秀。
周承翊自然是以明君要求自身,他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自律刻苦之人,所以除了最開始的時候,還看過沈江霖寫的起居注,后來從來沒有要求沈江霖在半途中將起居注呈上來,更沒有讓沈江霖改過一個字。
由此可見,周承翊是對自己的行為舉止有著絕對的自信,自信自己符合一個明主的要求的。
剛剛在羅昭儀那邊發的一通火,雖然火是發過了,但是回頭想想,這又何嘗不是自己的一種無能表現?
惱羞成怒之下,人總是容易失去儀態,沈江霖有過目不忘之能,若是細細寫來,實在是讓人看了會有些不堪。
周承翊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翻開一看,只見今日的記錄寥寥,大都一筆概括,不過也確實中正,畢竟上午處理的那些事情,和他平日里的一般無二。
等到周承翊的視線落在了“咸福宮”處,只見沈江霖記錄道:
帝赴“咸福宮”,羅昭儀待之,羅昭儀因土地之爭緣故為毅王求情,帝怒,遂回。
簡簡單單,只有一句話。
春秋筆法,在沈江霖處,用的極妙。
沒有細細說出前因后果,但是又講了整件事的緣由,便是周承翊想叫沈江霖去改,都不知道從何而改。
周承翊緩和了面色,將起居注還給了沈江霖,臉上微微帶著點笑意道:“起居郎的一筆字,越發好了。”
沈江霖躬身接過起居注,謙遜道:“陛下謬贊了。”
此刻殿內只剩下了周承翊與沈江霖二人,周承翊剛剛遣散眾宮人就是因為感覺到了自己身邊極大的不安全感,現在倒是方便了他與沈江霖說話。
“沈愛卿,你也看過那封奏折了,你如何看?”
周承翊的話有些跳躍,但是沈江霖自然知道周承翊在問些什么,稍稍思考了一番,才道:“此事可大可小,端看陛下要如何施為了。”
之所以剛剛周承翊有些擔心沈江霖在起居注上亂寫,就是因為沈江霖如今不僅僅肩負起居注的記錄,還幫他進行了奏折的分類,以沈江霖之能,周承翊相信沈江霖定是知道自己剛剛在羅昭儀處究竟因何而怒,就怕沈江霖寫在了起居注上。
幸好沈江霖十分懂得分寸,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多余的字都不會往上寫。
這樣的沈江霖,如何不讓周承翊欣賞和信任?
聽到沈江霖如此回答,周承翊暗自點了點頭,然后坐回了御案后頭,命令沈江霖有什么想法,一五一十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