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允功并不因為毅王不善的口氣而動怒,甚至連情緒的波瀾都沒有,依舊是慢悠悠地吃酒吃菜,不看毅王難看的臉色。
毅王并不相信楊允功真的是來幫他的,但是他又很好奇楊允功到底要說什么,于是便捏著酒杯、虎著臉坐在那邊,一聲不吭,仿佛他要是再多說了一句話,自己就輸了。
楊允功輕嗤了一聲,引得毅王立馬看過去,然后便聽楊允功語帶嘲諷道:“怎么了,毅王,被人設計了,如今反應過來,也只是自己把自己氣到食不下咽?卻不想著如何反擊嗎?”
毅王聞言勃然大怒,這話完全是在戳他的肺管子!
可是怒到一半,毅王又反應了過來,楊允功這是想要和他一起對付沈江霖的意思?
“首輔大人若是有辦法,還請不吝賜教?!弊罱K憋了半天,毅王憋出來這么一句話。
楊允功笑了,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和善道:“毅王,你這次輸就輸在了錯估了人心,但是也正是因為錯估了人心,你才能知道這人心啊,是易變的?!?/p>
“沈江霖如今是陛下身邊一等一的紅人,陛下信任他、看重他,可是若是他失了陛下的信重呢?”
毅王比誰都希望皇帝可以處置了沈江霖,可是現在這個情況如何可能?
楊允功卻道:“毅王,你既然與陳公公交好,就該知道,沈江霖如今除了任起居郎之責,還將司禮監的活都搶去了不少,你說說看,若是陛下身邊的太監們都對沈江霖群起而攻之,他這個起居郎又能做多久?您有陳公公相幫,又有老夫來助力,何愁不能讓陛下改弦易轍?”
毅王面色越發地難看了。
楊允功知道的太多了,連他和陳公公的關系都查到了。
陳德忠是他在宮中最后的一點人脈,毅王原本是不想這樣用掉的。
早年間,陳德忠還只是一個小太監的時候,那個時候毅王進宮給永嘉帝請安,正好看到陳德忠在受人欺負,就出言相幫了一回,結下了一段善緣。
這些年來,隨著陳德忠被調入東宮,一步步從做些雜活的小太監成了太子貼身伺候的大太監,又跟著太子一步登天,入得“太和殿”,出得“養心殿”,一時之間,風頭無量。
曾經兩人在宮中會面的時候,陳德忠還主動和他打過招呼問過安,想來這么多年陳德忠都沒有忘記當年的那點情誼,毅王不是沒想過依靠陳德忠去進言,但是若這個話遞出去了,陳德忠做不做是一件事,最后兩人這點子交情就此斷了是另一件事了。
毅王仔細衡量之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他覺得這件事的勝算太低。
可現在,首輔楊允功讓他去這樣做,那可就比他單打獨斗要強的多,他定然還有后招。
雖然不知道楊允功為什么要對付沈江霖,但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毅王思前想后了一陣,還是決定干了!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毅王自認為不是君子,他有仇只要能報的,就得馬上報!
毅王放下了戒備,終于拿起筷子和楊允功一道吃了起來,兩人邊吃邊談,一頓飯吃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分別散去。
等到兩人離開之后,柳依依才在自己房中豁然起身,擰著眉頭站在原地凝眉想了一番。
這個雅間是最靠里一側的雅間,外面看上去只以為是最末一間,但是實際上這間房間里面還隔出了一個小間,以往是為了便于客人尋歡作樂,后來柳依依自贖自身后,聽聞此樓要轉讓,便花大價錢盤了下來,從此以后,“醉月樓”改換門庭,里頭的姑娘,只賣藝、不賣身。
“醉月樓”檔次頗高,并非魚龍混雜之地,又因為鬧中取靜,若是不想讓人看到的話,還能走單獨小道被人一個個迎進來,私密性極好,許多達官貴人也會在此間商談要事,
“醉月樓”重新裝修過一次,因為定位的改變,這個小房間就不適用了,后來柳依依干脆將中間的門給砌成了一堵墻,從外側重開了一扇門進去,權當柳依依在這里的臨時休息之地。
原本若是有客的時候,柳依依便不到這里來了,因為兩邊離得近,柳依依又天生聽覺靈敏,里面的動靜很容易就都能聽得清,反而不得清凈。
但是今日柳依依身子有些不適,便早早在此間睡下了,旁的人還以為她今日未來,誤打誤撞之下,將楊允功和毅王兩人定的雅間放在了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