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的臉色越發地漲紅了,他羞慚極了,沈江霖的每一句話,非但沒有讓他的愧疚之心得以減輕,反而讓他更加難安。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將身上這個起居郎的位置還給沈江霖,多希望那日朝堂上對他的攻訐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么今日,他們兩個人就可以好好暢飲一番,談天說地,而不是他一味的愧疚。
憋了許久,楊志遠最后跟著嘆了一聲:“小沈大人,終歸是我對不住你,可恨我是個無能之人,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沈江霖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定定看著一個人的時候,那人便覺得他是如此滿眼真摯,對他說出來的話,也就更加不設防了。
“楊兄,我今日來,其實是想和你說一說那位的喜好,希望你在后面別犯了一些忌諱,僅此而已。”
作為前后兩位起居郎,照理是應該要做工作交接的,但是沈江霖是被拉下馬的,楊允功處處防備著他,哪里還會有機會讓他做什么交接?
而沈江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將把原本要走的流程走完而已。
沈江霖在如此嘈雜的環境里,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毫無保留地將當今的各種喜好忌諱都說了一遍,雖然楊志遠已經從祖父那邊得到了夠多的信息,但是沈江霖給到的無疑是更加細節的,兩相對照之后,楊志遠確信,沈江霖是真真實實地給到了所有的注意點,一點都沒有藏著掖著,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當他是自己人一般,推心置腹地將要點全部說了一遍。
說完之后,時間已經有些遲了,沈江霖微微一笑,拍了拍楊志遠的肩膀:“楊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希望有朝一日,楊兄不用再身不由己,我們還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說完這些之后,沈江霖便從容站起身來,行禮告辭。
楊志遠看著沈江霖漸漸遠去的背影,手漸漸握成了拳頭,一言不發地撥弄著手中的茶盞,過了許久才起身打道回府。
楊志遠今日只是回來的晚了一些,旁的行止和平時一般無二,沒有人知道今日的楊允功內心中是如何掙扎,一切都掩蓋在了沉默之下。
然而終有一日,這種沉默會爆發出來,只是需要時間來醞釀而已。
沈江霖終是沒有辦法等到沈江云和鐘扶黎他們回來,兩行人幾乎是前后腳,等到沈江云抵京的時候,沈江霖他們的車隊剛剛啟程了兩天。
沈江云和鐘扶黎是行色匆匆地回來,就想回來和二弟、二弟妹分享一路上的見聞經歷,結果等待他們的卻是他們兩人的人去樓空。
沈江云回到他的院子里的時候,看到了沈江霖留給他的手書以及那日的族會紀要。
沈江云是含著淚看完的,二弟就是這樣一個人,哪怕自己深陷囹圄,還要將府里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還要勸慰他不要沖動行事,往日如何依舊如何便是,在微末之時,依舊需要積蓄力量,不要輕舉妄動、著了對方的道。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沈江云實在是沒有忍住,等到反應過來,眼淚滴到了信紙上,他慌忙去擦,但是依舊暈開了一團字。
他拿出帕子胡亂擦了一把臉,將信紙遞給了鐘扶黎,自己倒在圈椅里,身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整個人都是灰沉沉的,恰合了現在他的心情。
沈江云以手支額,苦澀道:“我是這個世上最不稱職的大哥,這么多年都是二弟在照顧我,我何嘗為他做過些什么?只恨我無能??!”
鐘扶黎看完這封信后同樣也是沉默了,她默默坐在了沈江云的對面,撫了撫他的后背,安慰道:“二弟確實少年老成,但是你也不能如此否定自己。二弟如今去了云南這等苦寒之地,只有你可以幫他了?!?/p>
沈江云聽到這一句,立馬坐正了身體,目光中散發出了無窮的斗志:“對!只有我可以幫他了,我不能讓二弟永遠都回不來,我一定要快一點站到高處,多讓二弟在那里受一天的苦,都是我這個做兄長的不稱職!”
沈江云哪怕之前也想過要權力、要匡扶天下百姓,但是那是為了心中的理想,但是現在更是眼前情況的緊迫,讓他生出了一種要不顧一切往上爬的念頭。
以前的沈江云在官場上總是謹慎保守、任勞任怨的老好人,從不參與任何爭斗,只是踏踏實實做事,但是現在的沈江云卻覺得,這樣的自己,沒用極了。
在二弟需要他的時候,他又能做什么?!
成長,有時候只是幾個瞬間的事情。
過程雖然足夠痛苦,但是經歷過這種痛苦之后,他成長的高度也足夠高。
在沈江云動心忍性的時候,沈江霖和謝靜姝已經離開了京城,開始一路向南,直至云南邊境之地。
“這是什么?”
鐘扶黎終于將行李歸置好,
又陪著兩個孩子吃了一頓飯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才發現她的桌上還擺著一小包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