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小時候的趣事,談著他們這么多年經歷的人和事,氣氛一片和樂,而就在這片和樂之中,沈江云突然問沈江霖:“二弟,等到云南巡撫三年任期滿了之后,你會回京嗎?”
沈江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著搖頭:“或許會,或許不會,大哥,若我說,我不會,你會不會怪我?”
沈江云苦笑,眼圈卻是紅了:“怪你?我怪你作甚?這些年里,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問卻不敢問,變法一事,到底是你自己的志向,還是你在幫我實現我的志向?”
沈江霖從來沒有說過他想要改變什么、進行什么變革,但是沈江霖所作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為他當年立下的豪言壯志而努力奮斗,這讓沈江云每每想起的時候,總心有不安,今日便借著酒意說了出來。
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很多少時不理解看不懂的做法,沈江云如今也開始慢慢能體悟出來,他生怕自己“bangjia”了沈江霖。
沈江霖心底一嘆,時間遷移,不變的是大哥的細膩敏感和善良心軟,他道:“大哥,你的想法、你的志向都是極好的,才會有人前赴后繼的想要去維護這個想法,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在大哥自然而然的引導下去做的,然而我天生憊懶,若是讓我一輩子都只為了這一件事奮斗終生,我怕我做不到。”
沈江霖的心性姿態,沈江云少時不能理解,但是越是在宦海沉浮,越能感受到有時候想要放下一切、去過閑云野鶴人生的渴望。
沈江云愧疚萬分,但又鄭重承諾:“二弟,沈家如今人才濟濟,早就不可同日而語,我在朝堂之上如今因你之故,深得陛下信賴,等云南一地事了,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大哥保證,一定都能護住你。”
不管是想入朝堂,還是想隱鄉間,只要他沈江云在一日,他都會永遠支持著沈江霖的任何決定。
因為他二弟這么多年,亦是如此支持著他。
此情此意,無以為報。
沈江霖暢快地笑了:“好!若有朝一日,我厭棄官場紛擾,想要退隱江湖,那到時候我就靠著大哥吃飯了!”
到那時,他便可做一個真正的無為庶子,富貴閑人。
沈江云淚shi衣襟,兄弟二人這一夜喝了半夜的酒,等有些醉意了,兩人又坐在了欄桿處,憑欄遠眺,互相依偎著說著心里話,直到旭日東升,朝陽的金輝漸漸灑滿樓頂。
沈江云特意告了半日的假,將沈江霖一路送到城門外,然而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等看到沈江霖的馬車漸行漸遠之后,沈江云這才調轉馬頭,往回駛去。
一條路,分為兩個方向,兄弟二人的距離漸行漸遠,但是他們心卻永遠緊緊地貼在一起。
沈江霖透過打起的車簾,看著外面阡陌縱橫,春麥即將成熟,風吹麥浪,泛起陣陣金色的波浪,農人們面帶喜意,除草澆水,更有一輛輛馬車從自己身邊經過,來往都是打扮妥帖的商人士子之流。
百姓安寧,道路通暢,無匪徒劫道,無流民鬧事。
這已經是一個可以讓絕大部分人都活得下去的社會了。
而朝廷之中有那么一群積極好學之人在努力,等到注入更多新鮮血液的時候,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里將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盛世。
沈江霖放下車簾,昨日的醉酒讓他的頭有些痛,他靠在車廂內閉目養神,但是嘴角不由泛起了一絲笑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