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一些同科來信交流,便是一地知縣,那也是很有實權的,底下的豪門鄉(xiāng)紳捧著,百姓們畏懼著,錢谷刑獄,哪樣不經(jīng)縣官的手?
雖然同科們信中也有抱怨新官上任三把火,底下人有不聽調(diào)令的情況,可是在這些庶吉士看來,這更像是一種炫耀——炫耀他們有能力去施展,炫耀他們大權在握、可以在一縣之地呼風喚雨。
而他們卻每日只有一件事——修史,修不完的史。
失落后悔占據(jù)了他們的心里,不由就時不時地刺探一甲三人如何看這事情,可誰知道,那六元及第的狀元郎好似修史修出了樂趣來,每日就是埋頭看書,不停地寫寫寫,手稿寫了一本又一本,仿佛不知疲倦似的;而那個榜眼陸庭風更是可怕,好像和狀元郎杠上了似的,他完成一本,他也要完成一本,絕不落后,看的人都傻眼了。
唯有陶臨九的做法還有些參考性。
庶吉士是觀政進士,他們有三年的時間學習觀政,原本他們以為自己至少可以進內(nèi)閣觀政,幫著內(nèi)閣處理一些雜事,或是在翰林院幫忙草擬詔書、條例等等要事,可誰知道,這些活都有一些老翰林去做了,根本輪不上他們。
倒不如學一學陶臨九,在翰林院這三年多認識一些人脈,多結交結交官員,到時候以后去了其他地方,也可不落的個孤軍奮戰(zhàn)。
秦之況這個翰林院一把手只冷眼旁觀也不插手,這種情況每三年都來一遍,他這個翰林院的老人都已經(jīng)看膩了,倒是沈江霖確實有些卓爾不群。
至少在秦之況眼里,他有些看不懂沈江霖。
陸庭風的行為還能稱之為少年意氣的比拼,那么沈江霖呢?他是真的甘之如飴地愿意定下心來修史?還是就是心性比別人沉穩(wěn)?或是他還有什么后臺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秦之況心里頭揣測著,不過他自己的事情都很多,沈江霖入他們翰林院的時間還短,到底要不要大力提拔,秦之況還要再看幾日,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只是秦之況不知道的是,他這個翰林院學士早就被人給盯上了,虎視眈眈地找著機會要把他拉下馬,他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這日,秦之況剛剛給太子和幾位皇子做完了日講,從“保和殿”出來的時候,翰林院侍讀邢揚舉匆匆忙忙走了過來,對著秦之況招了招手,自己卻往宮殿的夾道處走去。
秦之況馬上就心領神會了過來,他看了一下四處無人在意他,便步履匆忙地朝著邢揚舉走了過去。
邢揚舉是六品侍讀,他卻是秦之況在翰林院中的眼線,翰林院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秦之況的眼睛,其中最大的功勞來自于邢揚舉。
邢揚舉明明知道今天自己需要日講,日講時間有長有短,“保和殿”里的又都不是一般的學生,此人跟了他許多年了,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想來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然,秦之況一走近前來,邢揚舉顧不上行禮,連忙湊近秦之況道:“秦大人,戶部來人了,說要查點我們翰林院的賬冊,讓您馬上過去。”
秦之況聞言一凜,戶部盤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如何邢揚舉會如此著急,其中必然有蹊蹺,秦之況也不耽擱,兩個人邊走邊說,很快秦之況就知道里其中的細節(jié)。
原來今日一早,秦之況到了宮內(nèi)講課,前腳剛走,后腳戶部郎中趙潛就到了,趙潛直接拿出了上個月翰林院報到他們戶部的賬冊,指出了好幾處不符之處,又讓翰林院的人將往年的賬冊也拿出來查驗,翰林院中秦之況這個主官不在,誰敢到秦之況辦公房里拿賬冊出來,而且明顯這個趙潛就是來找茬的。
邢揚舉眼見著其他同僚正在穩(wěn)住趙潛,自己連忙腳底抹油就來報信。
翰林院就在禁中,既然是要給皇子皇帝講學之地,自然是要便于皇帝駕臨,離皇帝越近,就意味著離權利越近,這也是為什么那些庶吉士就是賠本當官也樂意的原因。
從“保和殿”到翰林院,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走到了。
秦之況匆匆繞過后堂,走過“待詔廳”,終于在東邊的“編檢廳”大門口止住了步伐。
“編檢廳”便是沈江霖他們那邊的辦公房之所,人是最多的,對方在此地發(fā)難,欲意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