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事情,謝識微是族長,絕對會牽連到謝家其他族人,但是謝識玄這邊,沈江霖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太子雖然在兩淮貪腐案中沒有出力,但他絕對是其中最大的贏家,三皇子已經倒臺,不管韓興再如何想報恩,他也必須與鄭家斬斷關系,而與鄭家斬斷關系的最好方式,就是徹徹底底臣服于太子。
只要他去找韓興,沈江霖相信韓興絕對會為了保全自身,將他引薦給太子,他出面去幫未來老丈人打探一二消息,想來太子殿下不會那么不近人情。
謝識玄的事情,還有很大的轉圜余地,可是渣爹卻已經像是一個驚弓之鳥一般,恨不得馬上和謝家一刀兩斷。
沈江霖再次感嘆,渣爹能在官場上混到今天,沒有點運氣真的不行。
“父親大人,兒子既然已經與謝姑娘定下了婚約,婚約大事并非兒戲,況且我們庚帖已經交換,六禮都已經過了,如何還能出爾反爾?就算真的退了親,往后京城各家又會如何看待我們榮安侯府?犯事的是謝識微,只是謝姑娘的伯父而已。”
沈江霖的話有理有據,可是沈銳已經被最近朝堂上的腥風血雨嚇破了膽子,見兒子還在“執迷不悟”,沈銳最后的一點耐心也全部告罄,冷著臉沖著沈江霖叱罵道:“是我在官場上混的久還是你在官場上混的久?這侯府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你不要再和我啰里啰嗦,就按我說的辦就是!我……”
“夠了!”
還不等沈江霖反擊,一直坐在下首靜靜聽著的沈江云已經再也忍受不了了,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直接出言打斷了沈銳接下來的話。
沈銳愣了一下,坐在上首看著滿面怒容的嫡長子,他都沒有緩過神來,為什么大兒子如此激動,他說“夠了”是什么意思?說誰“夠了”?
沈銳下意識的認為,沈江云不是在沖他說這句話。
沈江云這個嫡長子,從小算是乖順聽話,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長大之后更是謙謙君子,說話做事十分妥帖,便是對下人都不聞有大小聲的時候,沈銳何曾會想到,有一天沈江云會對著自己橫眉冷對。
一直到沈江云雙目冒火地繼續瞪視著自己,沈銳這才反應過來,大兒子確實是在沖著他喊。
沈銳一下子怒火攻心,狠狠拍了一下手邊的茶幾,拍的上面的茶盞“叮當”作響:“沈江云,你沖誰喊呢?你們真是一個個想反了天了不曾?”
魏氏也被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走到沈江云身邊,想要把兒子壓坐回位置上,拼命朝著沈江云使眼色,可是卻被沈江云一把甩開。
身長八尺的男兒,比魏氏整整高出了一個頭還多,魏氏這點力道哪里壓得住沈江云,沈江云瞬間掙脫出去,對著沈銳發火道:“我說夠了父親是聽不懂嗎?那二弟的話,您也是聽不懂嗎?二弟不想退親,明明白白說了,您非要退,可當年結親的時候,您又問過二弟的意思嗎?”
“所以您當二弟是什么?是您的一個物件?是您拿出去炫耀的收藏?二弟已經十八了,難道他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判斷嗎?”
沈江霖是怎樣一個人,沈江云這么多年和弟弟相處下來,如何能不知道,他堅定不愿意退親,那就是看的中謝家姑娘。
婚姻之事,對一個人影響有多大,不論男女,都是極為重要的,更何況二弟與他都還定下約定,絕不納妾,那這個人就會是沈江霖一生的伴侶。
沈江云娶了鐘扶黎后,才真切明白男女之事,也懂了遇到合適的人絕對不能放手,選擇對的人與男人的舉業官途同樣重要。
“二弟為了沈家做了這么多事,他光宗耀祖、他幫著撐起門庭,父親,您是真的看不懂,還是在裝看不懂?但凡二弟不是姓沈,去了別家,人家不知道要怎樣將這個寶貝給供起來,您是真的不知道嗎?”
沈江云連珠炮似的發問,將沈銳直接問住了,沈銳靜默了一陣后,等再反應過來,就是漫天的怒氣和惱羞成怒,他手指顫抖地指著沈江云,xiong口一起一伏在劇烈喘氣,聲音近乎是在低吼:“你這個畜牲,簡直就是混賬!你在和誰說話?我是你們老子,這點主我還做不得了?從小我養你們費了多少錢財,費了多少心力?誰知道竟是養出了兩個白眼狼,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你們如何考中的進士?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說話!”
沈銳天然站在兒子的上位,百善孝為先,在這個以孝治國的時代,沈江云剛剛的行為,近乎可以被稱之為“大逆不道”。
連沈江霖都有些怔住了,他也沒有想到,小時候會因為懼怕父親而不敢畫畫的少年人,如今已經徹底掙破了“父親”這具牢籠,居然敢正面和沈銳硬剛。
沈江云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這是他下意識有些害怕的反應,然而下一瞬,他在寬袖中握緊了拳頭,眼神不躲不閃地正視向沈銳:“父親,我尊您愛您,可是您有真正尊重過我們嗎?尤其是二弟,從小,您因為道士的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您就疏遠他,等到發現了二弟的才華,您就利用他,用他的終身大事為侯府換來得利的盟友,利用二弟的師父人脈給您謀些官場上的便利,利用二弟和沈萬財連宗,這些年在生意上沒少賺吧?二弟拼盡全力打造出來的沈氏族學,給您在同僚和族人之間換來了多少聲譽?那些慕名而來的學生們又上交了多少束脩,這些您都已經坐享其成了,您還想如何?非要將二弟扒皮抽筋、敲骨吸髓、利用了個干干凈凈了,您才滿意?”
沈江云大喘了一口氣,說到最后尾音都有些發顫了,可是他還是強壓住心中的巨大波瀾,面上冷笑了一聲,仿佛是個玉面閻君一般,沈江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大哥發起飆來,這么冷這么酷。
沈江云不給沈銳說話的機會,繼續嘲諷道:“是了,二弟在你眼中就和二妹妹是一樣的,只要價格好商量,都是可以談的。所以您認為二弟值多少銀子,五萬兩?十萬兩?”
“放肆!放肆!放肆!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