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壞,就壞在這里。
說沈江霖越權、說他諂媚君上,說他利用職務之便舉薦兄長,這些都是皇帝自己先點了頭的,要拿這些攻訐沈江霖,不是不可以,但是到底也會讓周承翊有些下不來臺。
所以這些罪名只是用來輔助的,他們給沈江霖羅織的最大的罪名,還是在貪污受賄、謀害親王、霸占其家產上。
只要這條罪名成立了,沈江霖怎么說都得摘了烏紗帽,貶為庶民才行。
而這條罪名,因為之前沈江霖和皇帝之間的一些默契,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可以讓皇帝猜疑的點。
這些東西毅王確實給了沈江霖了,但是數目遠沒有曹賀說的那般多,可若是沈江霖不認,到時候查抄起來,那些被查抄到的東西又如何說?
賬對不上?那必定是沈家人花銷了、轉移了,必定是沈江霖沒有說實話,那就罪加一等!
沈江霖確信,這是一場里通外合的構陷,若不是有人偷偷通報了沈江霖留下了毅王之物,不會如此精準地進行打擊。
而當時談到這件事的時候,除了他和皇帝外,第三人便是一直隨身伺候周承翊的陳德忠了。
除此之外,這里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沈江霖無法暴露周承翊。
一旦他如果要向皇帝求助,坦言了皇帝允諾他的私吞下毅王的五萬多兩財物,那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陷皇帝于不義,最終使得君臣離心,從此沈江霖就會失去他在朝堂之上最大的靠山,再無翻身之可能。
這出計謀可謂是極為狠辣,讓沈江霖可以說是進退維谷,既無法自證清白也無法尋求援助,幾乎將他逼到了死角,只要沈江霖在朝堂上繼續行差踏錯一步,那就是萬劫不復之地。
果然不愧是首輔大人,出手之厲,無人能及!
而且,這次的證據,還是這位曹御史最新找到的證據,之前雖然也有人彈劾了關于沈江霖侵吞毅王家財一事,但是始終沒有羅列出準確的數字,而今天,可是連清單都拿來了。
當周承翊看完這份清單之后,同樣也是沉默了。
他讓陳德忠將這份清單呈給了沈江霖,陳德忠弓著腰背,十分有禮地將賬冊遞給沈江霖,沈江霖接過的時候,陳德忠正好抬起頭來,看到沈江霖嘴角邊噙著一抹笑。
這個笑容甚至是溫和的、不帶有攻擊性的,但是看在陳德忠眼里,卻是心里一突,忍不住有些慌亂地微微低垂下了眼皮,交接完賬冊后,就沉默地站在丹陛下首,將拂塵甩在臂彎上,不再看沈江霖一眼——今日之后,咱家依舊是陛下身邊的第一得用人,而你沈江霖,從此以后再無機會站在陛下面前了!
陳德忠心中如是想到。
對于陳德忠而言,他并不是僅僅因為過去和毅王的交情而出手相幫的,其中更多的原因是,沈江霖礙著他的位置了。
以前沒有沈江霖的時候,奏折都是他來分類的,皇帝有任何高興或是不高興的事情都是找他第一個訴說的,可以說,雖然他只是一個太監,但是在這個紫禁城之中,他陳德忠亦絕對算是一個人物。
當陳德忠跟著周承翊從東宮搬入“乾清宮”后,陳德忠是徹底明白了何為權力的滋味,他替人帶一句話,便可值千金,分類奏折的時候稍稍動一動手腳,更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大把銀子就進入了他的口袋中去。
陳德忠作為無根之人,他無父無母、無兒無女,如今還能依靠的,就是陛下的恩寵和賞賜下來的權力,而現在,這個沈江霖作為起居郎,不好好做一個沉默的記錄者,卻非要和他在皇帝面前爭寵,哪怕平日里陳德忠對著沈江霖都是禮遇有加的,但是實際上,他心底早就恨毒了沈江霖。
只是長久以來的宮廷生涯,讓他藏得夠深、掩飾的夠好罷了。
如今一有機會,他同樣也是不余遺力。
在許多人看來,這次沈江霖必須要完了,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陷阱,而沈江霖的半只腳已經邁了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