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沈銳如今臥病在床,此時不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些,噓寒問暖,體現自己的貼心,難道要表現的不聞不問、毫不關心男主子的死活嗎?
三個姨娘匆匆和沈江霖、沈明冬行過禮后,又往著主院的方向繼續行去,環佩壓裙、步步生蓮,但是沈江霖目瞪口呆地看著三個姨娘在保持著如此優美的步態姿勢的同時,一個比一個走的快,慢慢又分開了勝負。
嗯,徐姨娘人是最矮的,速度卻是最快的。
了不起,致敬這一份上進心!
只是他剛剛才給渣爹的腦子洗了洗,恐怕今日他沒有閑情逸致風花雪月了,姨娘們的用心,注定是要錯付了。
沈江霖望著主院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花園子里芳草葳蕤,混合著泥土的氣息,草木清香沉入肺腑,隨著氣息呼出,一口濁氣又慢慢排空。
渣爹啊,既然娶了這么多的老婆,生了這么多的孩子,你可是要好好地、鄭重地思量一番,如何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他已經根據沈銳的性格和永嘉帝在原文中的明君性格描述,將解脫的答案反復思量、揣摩著人性和大局、該如何行事的點子送到了沈銳面前,若渣爹你還不能好好去應對,那么,這么多靠著你的妻兒,又當何去何從?
人不能遇到挫折就只會逃避,挫折會教會我們接受現實和變通,希望你經過這一課,以后知道如何三思而后行。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沈江霖在和沈銳接觸的過程中,也終于慢慢明白,為什么最后榮安侯府會完蛋,舉家流放了。
就他渣爹的性子,能十年后再流放,都算是皇帝仁義大度了。
他可以從旁提點指引,但是行動還要靠渣爹,因為此時此刻的沈江霖,還沒有任何資格與朝堂之上任何人對話。
這是憋屈之處,亦是無奈之舉。
上天給了他新生,也給了他考驗,他只能受著。
沈銳同樣也在經受著他的考驗,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泥淖里掙扎,無一幸免。
沈銳在思索剛剛庶子的那一番話,越想,他越覺得有道理。
他之于陛下,不就是霖哥兒之于他?
父子君臣,涇渭分明,都是上位者對下位者。
然而,除卻禮法尊卑,難道這里頭就沒有私人情緒了么?若無父子親情,那又何稱父子?他剛剛又為何同意霖哥兒的話?
哪怕是一個不受他喜愛的庶子,只要講的夠真誠,亦是能打動他的心的。
陛下自登基以來這么多年,雖然升了他一次官位后,就沒有再多關照過他們沈家,可不也說明陛下至少對沈家是沒有什么惡意的。
是啊,他們沈家能讓陛下有什么惡意?
大哥為了周氏江山,戰死沙場,哪怕是戰敗了,也用命抵償了,父親聽聞噩耗,當場吐血殞命、母親從此遁入空門,一心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滿朝勛貴豪門,又有誰家同他家這般慘烈?
先皇猶自覺得不夠,還要降爵懲罰,把他扔到閑散衙門度日,當今圣上能升他的官,不也證明了,他認為先皇做的不妥當么?
既覺不妥,又升他官職,自然是心懷有愧。
既有愧,便是有情緒。
沈銳原本已經躺下了,突然直接彈坐而起,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扯到了膝蓋處的皮肉,頓時疼的齜牙咧嘴,好在此刻幔帳拉下,無人看到他如此失態的表情。
“來人,呈筆墨紙硯上來!”沈銳喊了一聲,外頭候著的珩香連忙一疊聲地吩咐人去取,然后又讓人搬來炕桌到床上,鋪開紙張、伺候筆墨。
沈銳執筆蘸墨,提著吸飽墨汁的毛筆垂眸深思了一瞬,然后才提筆寫道:“卑職沈銳,伏望圣裁,知圣心獨照,一覽萬物,銳不敢有隱,剖心自述昨日之過,此乃銳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