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之況找上他的時候,
他的內心不是不抗拒的,因為這違背了他一直以來內心的堅持,可是秦之況只告訴他一句話:這是你在官場上最后的一次機會了。
甚至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季長歌已然明白,
這世上努力的人有許多,有天份的人也有許多,可是機會卻是稍縱即逝的,抓住了就是抓住了,抓不住便會一直往下落。
季長歌這樣的人,其實是個狠人。
他能忍受極致的清貧,如此克己復禮,那么當他下定了決心去做一件事的時候,誰都攔不住他。
他妻子眼睜睜地看著他,三日來滴米未進,只喝白水,不管她如何哀求,季長歌只是搖頭。
王安引著季長歌進入“養心殿”的時候,心里還嘀咕:怎么今日秦大人選了這人來講學?
永嘉帝想做明君,但是哪怕是明君,在一些小事小節方面還是有自己的偏好的,皇帝聽日講,本身就是一種姿態,有時候遇上口才不錯、妙語連珠的還愿意聽一聽,遇到一些照本宣科的,則是只顧自己翻看手頭的折子,并不理睬。
這季長歌只進宮講過兩三回,顯然不是受永嘉帝待見的,否則永嘉帝自己也會親自點人。
果然,等季長歌誠惶誠恐地進了“養心殿”,永嘉帝的眉頭就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過永嘉帝的氣量依舊是可以的,季長歌行過禮之后,永嘉帝語氣平和地讓他起身。
季長歌起身的時候腿軟了一下,差點沒站起來,等站穩后才請罪道:“陛下贖罪,下官久不面圣,實在是有些過分激動了,倒是讓下官差點失儀。”
永嘉帝沒想到季長歌這次說話機敏了許多,也沒追究他的失儀,只讓他開始進行日講。
每年二月到五月,八月至冬至,翰林官都會輪流進宮給皇帝和太子進行日講,也便是春講和秋講,一般春講探討四書五經中的微言大義,提醒上位者要以德治國;秋講則是以史為鑒,以古證今,從既往朝代中發生過的一些歷史事件和人物拿出來討論,幫助上位者規避一些已經發生過的歷史錯誤,更有經驗地治理國家。
除了日講外,還會舉行經筵,皇帝帶領核心文臣官員入“文化殿”進行聽講,一般由內閣或是翰林院主持,屆時出席的人就更多了,不過這樣的經筵一月只有一次,像季長歌這樣的身份還不夠資格主持這般重要的場合。
永嘉帝起身坐到了御案后面,季長歌站在日講桌前,翻到今日要講的是王莽當政期間的這段歷史。
永嘉帝一開始并沒有當回事,這段歷史早就有人給他講過幾遍了,王莽這個人物也是徹頭徹尾的負面人物的形象,得不到后世一點好的評價。
否則白居易也不會寫下名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了。
王莽此人做大司馬時,就誅殺異己,培植黨羽,為臣不忠,等到他終于篡權奪位,稱帝改號后,又出臺了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政策,導致名不聊生,處處生靈涂炭,最后被綠林軍所殺,總共在位才十五年,他的朝代他的一切便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漢書》中評價王莽為“逆臣”是“巨奸”,因為在古代文人心中,皇位的繼承是需要得天而授的,是需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的,否則皇帝為何又叫“天子”?
就算是以成敗論英雄,唐時李世民可以發動“玄武門之變”,取兄代之,但是其后期施行仁政,大唐盛世由此拉開序幕,也算是挽回了一些名譽上的損失,而王莽當政期間,卻是暴力鎮壓各地起義民眾,最終導致人口銳減七成以上,這樣的君主絕對算的上是暴君了。
每次日講官講這段歷史的時候,便是提醒永嘉帝要在王莽身上吸取教訓,一定要做一個仁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萬不可丟失了民心、倒行逆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