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奶說在午后拜訪別人是不得體的行為,尤其是國公府那樣的門第,大約更是講究規矩的。
原本就是厚著臉皮去打秋風,千萬不要失了禮數,平白讓人厭煩。
北地的凌晨,露水濃重,月光如雪,我緊緊拽著我奶的衣角,在山間小路的荊棘野草里一步步地蹚著,連褲腳shi了都顧不得。
「春妹,累不累?」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奶扭頭呵著白氣問我。
「不累,奶,我知道您為啥叫我和您一起去。」
我奶笑:「為個啥?」
「我一個小女娃,走了這么遠的路去做客,人家定然不忍心讓咱空著手回!」
「呦,你爹娘那倆木頭,是咋生出你這么個鬼靈精的!」
我抬頭獻殷勤:「我隨奶!」
「哼,是隨我,你爹那個慫樣,哎,要是你姑媽在我身邊就好了。」
我奶一輩子生過三個孩子,我大伯不到十歲就夭折了,我姑媽嫁到了千里之外的隨州。
一提到我爹,我奶就忍不住念叨我姑媽,因為據說我姑媽的性子最對她的脾氣。
只可惜,她那個遠嫁的女兒,已經十年沒有回過娘家了。
日頭升到高空時,我奶終于帶著我來到了京城吉祥巷興國公府的大門前。
看門的問明身份后,有一個插著頭花的婆子領著我們從側門進了府,我身量不足,抬頭仰望,只看見一扇又一扇紅通通的門、一層又一層金燦燦的房子和一個又一個穿紅著綠的美人。
我奶見人就笑,一開口就是吉祥話,素日挺得直直的腰板,此時像結滿了柿子的樹杈,墜得彎彎的,自從進了府,就沒有直起來過。
在路上時,她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一直笑,人家問什么就答什么,別亂看,別亂說話,別隨便吃人家的東西。」
所以,我將嘴角咧得很大,一張臉簡直都要僵硬了。
我們要拜訪的是興國公早些年納的一位妾室,她娘家姓周,我聽府里的人都喚她「周姨娘」。
我奶帶著我給周姨娘請過安后,周姨娘滿面笑容地拉住我的手,不住口地夸贊。
「瞧瞧,這孩子出落得如此水靈,竟不像是生在莊戶人家的丫頭。」
我奶虛坐在小方凳上,忙不迭地客套:「能入您的眼,是她的福氣。春妹,還不趕緊再給姨奶奶磕個頭?!」
「哎呦,你這是做什么,快把孩子扶起來去院子里逛逛,一會兒安排午膳。」
我的雙膝剛剛著地,就被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扶起,好言好語地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