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不耐煩一揚手,繼續看電視,吃零食。
明月失落地走出來,她對不起棠棠,她念書好,可卻不能輔導棠棠。她不能帶她買零食,給她扎小辮,她是姐姐,做的太少太少了,她們明明一塊兒走過一段很親密的路。
表嬸在一旁安慰她說,小孩兒叛逆期,長大就好了。
“這是奶奶身上的錢,給棠棠用。”明月把一個裹起來的紅手絹給了表嬸,里頭零零碎碎,不到百元,一角的硬幣上有怒放的菊花,表嬸打開來看,哽咽說,“你奶奶是苦命的人,明月,到外頭好好念書,棠棠我跟你表叔會看顧好的?!?/p>
明月跟李秋嶼上了車,表嬸喊棠棠,棠棠像聾了,死活不出來。等了片刻,車子發動,表嬸站門口相送,明月眼淚直流,她無論去哪兒,楊金鳳都不會送她了,她要去天涯,去海角,身后都沒那樣一雙眼目送她了。
車子開遠,棠棠才跑出來,直撅撅望去,忽然又一溜煙跑回堂屋,趴沙發上嗚嗚咽咽哭。表嬸跟進來,坐她旁邊:“好了好了,下回姐姐來,得叫人。”
棠棠滿臉眼淚,一撩頭發:“不叫,是她們不要我的!”
表嬸黯然,只是給她擦了把臉。
李秋嶼對這附近的路非常熟悉了,他一向沒什么心情看風景,現在覺得十分親切。這兒養育了明月,路是她走過的,麥田是她勞作過的,風吹過她,此刻也吹著自己,李秋嶼覺得周圍一切都活了起來,不再是寂滅的。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澡,換衣服,弄得清清爽爽去酒店。他這次請假時間有點長,半個月,酒店臨時安排了人負責工作,跟他匯報。李秋嶼一回來,大家也不好問什么事走這么久,他從不愛說私事。
明月復課了,她很沉默,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李秋嶼每天來接送她。她覺得這樣比較麻煩,但也不是很想待學校,有時狀態好,有時突然忍不住哭一場。
她發現李秋嶼換了輛新車,比原來的大,坐進去寬敞,舒適,車型也不一樣了。
李秋嶼換車特別迅速,到店里看看,試駕一下,便買回來開。明月坐車里摸來摸去,什么都變了,只有她送他的小掛飾還在。
“原來的車不能開了嗎?”
“不適合出遠門了,這個有沒有感覺更舒服點兒?”
“舒服,比原來的好,你要出遠門嗎?”
“等你放假,咱們出去轉轉,散散心,念書也不在于那三天五天?!?/p>
“去哪兒?”
“看你想去哪兒?!?/p>
“你工作怎么辦?”
“我的工作也不在于那三天五天,可以請假?!?/p>
她還沒考大學,沒錢,沒見過什么世面,到過的地方一只手數得過來。她失去了最親的家人,永遠不能再相見,即便如此,她還是已經比烏有鎮的大部分同學幸運,她擁有李秋嶼全部的情感,這個人世,她并沒變作孤零零一個人。
明月說:“我沒想好,我們上小學的時候,課本上有長城,頤和園,兵馬俑,還有小興安嶺,寫了很多地方,我一個也沒去過。語文書上的插圖,好看得要命,我總幻想自己住那樣的地方,但其實春天的時候,我們那里也很美,就是春天還是會覺得寂寞,到處充滿生機,不曉得為什么,我老覺得寂寞,以為長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