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感激不盡,她覺得花了他那么多的錢,他看起來總是不在意,她一年的學費,其實就是一個發卡,在他手里。他說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和奶奶,便真的是螻蟻,尚且沒有化作人身。
明月心里震蕩,向蕊留她在這洗漱,她看著洗漱臺上的一樣樣東西,又是陌生的,女人的,帶著迷離不清楚的感覺,這都是組成向蕊的物件、氣味,一個人,不僅僅是由身體組成的。
李秋嶼喜愛的,深愛的,就是這樣的。
她想流眼淚,為今晚這個世界,這跟家鄉多么不同,跟學校也那樣不同。她完完全全地像櫥窗外的人了,看景一樣,她想果然向蕊和李秋嶼是一個世界的,生來就注定了,她從土里出來的,他們不在土地上。
念書最終為了這個世界嗎?那要等許久以后了,那也未必,長大了就一定能夠到這個世界?像喬老師說的,有的得到,有的尚未。
她一夜沒睡安穩,總是做夢。
李秋嶼在黑暗中捉到……
李秋嶼在黑暗中捉到她手:“先回家。”
明月掙了一把,好像在生氣,或者是傷心,李秋嶼真想在她腦袋上拍一巴掌,他了解青春期小孩難纏,不想明月也是,脾氣倔起來像不愿意回家的小狗,硬往后掣。
但他還是把她背下了樓,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進了家門,李秋嶼摁亮燈,在燈芒中看明月一眼,她臉通紅,李秋嶼不去管她,脫外衣,洗手,沖了杯熱咖啡,見她還在玄關的鞋凳上坐著,說:
“打算待一夜嗎?”
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充滿愁緒,茫然若失,在寢室跟秦天明討論了許多,她們都沒有答案。
李秋嶼道:“到客廳來,有話跟你說。”
明月不敢用力,像跛子一樣走過來,坐到沙發上。李秋嶼把她帽子、圍巾、手套統統摘掉,完整的臉露出來了。
“我不用靠買東西就能叫人高興,一分錢都不用花,甚至還能讓人主動給我花錢。”
明月愣住了。
“至于我花錢能讓人高興,這是什么壞事嗎?難道一個人把別人搞得痛苦,才叫好事?”
明月簡直不知該說什么。
李秋嶼笑道:“你看,我隨便兩句話就能叫你啞口無言,但我聽得出來,你那話有情緒,應該不是怪我只花幾塊錢給你買發卡。”
兩天行程很緊,他不需要那么趕的,怕她住不慣,今晚無論如何要回來。也就兩天,明月好像突然掌握諷刺的技巧。
“我走了兩天,一回來,咱們都沒說什么,你突然問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總得讓我知道事情原委吧?”
李秋嶼倒沒責怪她的意思,她說什么,他都愿意好好聽一聽,哪怕那些話確實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