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嶼偶爾看過來兩眼,路上有坑,突然顛了一下,明月腦袋撞玻璃上,她噯喲一聲,扭頭看看李秋嶼不好意思笑了。他正好看過來,臉上是很淡漠的,卻最快地應著露笑。
“剛才不是話很多嗎?”
“是有很多,但這會兒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不說也行,想跟我說了再說。”李秋嶼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接通說,“出來辦點事,在外頭。”
那邊不知道說的什么,李秋嶼笑:“至于嗎?晚上就回去了。”
他語氣很親昵,濃郁,明月感覺震驚,他跟她說話都是很客氣很友好的,她把他看得很崇高,又是大人,猛得見著李秋嶼不一樣的一面,某種東西失落了,說不出是什么。
好像李秋嶼一下遠了,本來就很遠。
李秋嶼掛了電話,見她嘴巴微張,樣子迷惘得像叫風雪刮迷糊了,笑問道:“想什么呢?”
明月局促地瞥來一眼,搖搖頭。她又重新陷入心事里,一個人捱雪。
世界上還有那樣的神情,那樣的語氣,她從沒見過、聽過,她不知道要怎么得到。
“你說你長大就是想干這個嗎?”李秋嶼問她話。
他聲音還是動聽的,但跟剛才接電話不一樣。
明月揪起手套:“是想說書,但寫不出去也怪愁人,過日子不能沒錢,光說書那會兒覺得高興是不夠的。”
李秋嶼說:“你這不看得很透徹嗎?先好好念書,到時能多些選擇的權利。”
“選擇什么?”明月沒太懂。
李秋嶼目視風雪:“你還小,也許這個喜好會貫穿一輩子,也許半途沒感覺了,等你長大后,到底想做什么很難說,但如果你念好書,有本事在身,就有更多機會選自己想要的。”
明月一下聽明白了,豁然開朗。這些話,沒人跟她說過。
“打個比方,村子里你的同齡人沒有繼續求學,基本都要出去打工是不是?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明月又很崇拜地看李秋嶼,他說的話,不光聲音美好,還那么有道理。
“當然,念書還有很多好處,可能要等很多年后你才感受得到,不過不急,慢慢來,你還有無限可能。”李秋嶼轉頭,對她笑笑,“也許,你以后會是大作家?”
明月對當作家一點都不感興趣,盡管她喜歡寫日記,作文也常被夸獎。她看書很多,那些震撼心靈的句子只要被引用過去,老師就會驚嘆,說她知識面廣闊。但那是別人的,別人的心靈太璀璨,她被照到,叫人看見了而已。
說書不一樣,立于曠野,風從四面八方來,天地沒有界限,人也沒有羈絆。她如饑似渴閱讀,寫東西,僅僅因為寂寞,但她清楚自己沒有成為作家的真正動力。因為她一旦去接觸真正熱愛的,就會忘記寫東西,那么高興,誰還要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