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耳根發熱,她一直曉得他好,待自己非常好。卻是頭一次隱隱覺得,這樣的好,是超出合理范圍的,要不然,孟老師不會是這樣的反應,但凡是個人,也能看出來。誰給小孩子買這么貴的東西呢?不當吃,不當喝的,一塊錢一個明月都嫌不值。
這下好了,人同學又該覺得她如何如何了,明月苦惱地亂抓抹臉,她沒法跟人說,悶悶不樂。教室里也躁動,要分班了,大家要告別了。不知誰給她抽屜塞了小紙條,是表白的,說喜歡她,覺得她特別,不希望影響她學習,叫她知道而已,高考后再說姓名。明月一股怒火起來,這誰啊?不希望影響我學習還寫這個?她只覺得憤怒,什么感覺都沒有。
她把紙條撕碎扔了,唯恐人看見,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垃圾桶前,好像撕碎人家的心意,也是種罪過。她真的很煩,她一點都不喜歡男同學來愛慕自己,為什么非要這樣?大家做同學不好嗎?就像卓騰那樣,劉方圓那樣,她到高中沒一個相熟的男同學,她覺得陌生,男同學們是很活躍的,打球、聊天,他們也很愛討論各種熱點話題,但好似完全是另個世界的人。
明月想大叫兩聲,她討厭別人加給她莫名的負擔,李秋嶼也不例外。高考期間,學校放假,李秋嶼要接她,她卻提前一個人坐公交來了酒店,前臺那個漂亮的姐姐記性很好,李秋嶼帶明月來過,就記住了。
這會兒的天氣,特別適合游泳,露天游也沒問題。李秋嶼就在露天游泳池里游著,明月被人領過來時,他正像條長魚在水里躍動。
明月一邊走,一邊看他游,水真清,卻是藍色的,李秋嶼手長腳長,游得非常輕松,他是魚,但是一條美人魚,明月仿佛第一次發現男性的身體之美,修長,有力,她都要忘記自己在車上打算問他的話了。
李秋嶼打水里冒出,看到她,有點驚訝,很快笑道:“明月?怎么找來的?”他從池子里上來,結實的、赤裸的上身,一下暴露,李秋嶼撈起浴巾擦拭身體,明月臉轟的熱了,她不是沒見過,莊子里一到夏天,男人便愛這樣,坐在樹下打牌,有人黢黑精瘦,有人肚子老大那樣擠著。明月沒不覺得有什么,非常習慣,可李秋嶼不同,她好像沒法接受看見他裸體,慌亂地往一邊看,半天說不出話。
他用浴巾裹住身體,叫她在這里等等,他要換衣服。
水面尚未平靜,明月看著池子的漣漪發呆,李秋嶼換好衣服出來,才是她熟悉的模樣。
“怎么來的?”
“坐公交。”
“怎么不等我去接你呢?”
“提前放學了,因為要布置高考的考場。”明月嘀咕道,“你怎么不穿衣服游泳啊?”
李秋嶼笑道:“穿泳褲了。”
明月有很多事想跟他說,眼前卻還是他裸著的樣子,她心煩意亂:“你可以穿個上衣。”
李秋嶼說:“這要求有點高,你會游泳吧?我記得你說過會狗刨,想在這兒試試嗎?”
明月很震驚:“我不會脫衣服的,我才不會像你這樣光著身子。”她早發育了,李秋嶼把她問得有點害羞,又著急,她是大姑娘了,他卻這么跟她說話,她真是必須得生他氣。
李秋嶼笑道:“有女孩子穿的泳衣,城里女孩子也學游泳,大家都這么穿,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他見著她很輕松,很愉快,他很珍惜這樣的感覺,告訴自己,對明月的喜愛,就像人喜歡明媚陽光、清新空氣那樣,他絕沒有再更進一層的意思。似乎要證明這點,所以李秋嶼又像對小孩那樣,拍拍她腦袋,“給你買件泳衣,試一試感覺?”
明月一下記起之前的打算,她正色道:“我都說了,你不要再給我買東西,你要是真的對我好,就不該用這些東西誘惑我,那個發卡,是我該有的嗎?我根本沒有戴那個發卡的條件,你硬讓我有了,這樣不好,一點都不好。”她說完是個惆悵的樣子,“我從沒想過要你花錢買什么,自打認識你,一直都只是想跟你說說話,一塊兒吃飯,就很好了。那個發卡,你騙我十塊錢買的,根本不是,孟老師說是真的,那個東西很貴,貴東西讓我難過,我奶奶還在賣豆腐,我卻戴這樣的發卡,我不自在,你會怪我嗎?因為我信任你,所以才什么都說,我必須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