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上應(yīng)該是追求正義,主觀不是,律師希望法律條文越細(xì)越好,解讀的成本就越高,人們想使用法律保護自己權(quán)益的成本也高起來,這樣,律師才能賺得更多。”
他本還想解釋,律師有時受制于各種因素,根本無法追求正義,只能做違心的事,但李秋嶼忽然有些畏懼,她如果問他有沒有做過,要怎么解釋,他在她這里是完美的,完完全全光明的形象。
明月一眨不眨看著他,突然說道:“你懂法律,要是有一天你想犯罪,不就比普通人更懂怎么避開法律嗎?”
李秋嶼凝視她的眼,心里猛得一震。
“你看我像嗎?像那種人嗎?”
明月?lián)u頭:“你是很好的人,哪兒都好。”
李秋嶼問道:“無聊也很好嗎?”
明月說:“誰都有無聊的時候。”
“腦子里有邪惡的想法也好嗎?”
“只要沒真的去做,就不能算壞,我也邪惡過,”明月一頓,她打心眼里希望李秋嶼是她一個人的,別有女朋友,“但我很快告訴自己,這樣不對,不好,我趕緊把這種壞念頭趕跑,不能叫它老呆我心里,如果邪惡像種子,別讓它落土里,更不要施肥澆水,它自己就會死的,干巴死的,你種過莊稼就會明白。”
李秋嶼看了她好大一會兒。
“都是誰教你的?書上看的?”
“不是,我自己想的,是跟著爺爺奶奶種地的經(jīng)驗,好土地才能長好糧食。”
“你是塊好土地。”
明月要笑了,噗嗤直笑,異想天開道:“那你是種子嗎?把你種在我身上,你就能長成一棵風(fēng)吹不彎雨淋不倒的麥穗,一粒空的都沒有。”
李秋嶼的耳朵迅速熱了,臉也像被燙到,發(fā)起紅來,當(dāng)然不是因為害羞。他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對著一個少女害羞什么。
兩人吃完飯,日頭正暖,李秋嶼說帶她去個公園,這會風(fēng)景好,明月想叫上秦天明,她這周不回家,下午沒事估計在寢室睡覺。李秋嶼說:“也許她想休息休息,咱們?nèi)ゾ托辛恕!泵髟卤銢]堅持。
剛出小飯館,孟見星騎車打眼前快速過去,到了前面,他又停下來,扭頭看兩人,明月沖他揮揮手,孟見星一臉的冷淡,把車子騎得更快。
“他好像跟咱們有仇一樣。”明月不理解道,“明明是他先做錯事,我都原諒他了。”
李秋嶼笑笑,開車帶明月到一個有點遠(yuǎn),人卻少的公園。那地方空曠,樹木新栽,抽著極鮮嫩的葉子,還有個u型坡,可以騎行。不遠(yuǎn)處,正在打地基,像是要蓋樓,這屬于本城新開發(fā)的地方,市民還不怎么過來玩兒。
明月?lián)炝烁l折斷的柳枝,拿手里玩兒,在u型坡上跑來跑去,跟撒歡的狗一樣,李秋嶼說:“你可不就是麗莎?”
明月拿柳條抽他,李秋嶼笑著捉她手,兩人拉拉扯扯,一個趔趄,明月把李秋嶼絆倒在草叢里,他順勢一躺,笑得臉都紅了,明月卻拽他:“起來,起來!螞蟻咬你!”
“你去再跑跑吧,麗莎,我躺一會兒。”李秋嶼忍笑把手放額頭上,明月瞧著,覺得那是給眼睛搭了個棚,她把他手拿開,“你看太陽多好。”明月說完被一架紅色風(fēng)車吸引,跑過去看。
天是單薄的藍,云也淡,一種紫色的小花就開在臉龐,風(fēng)不再冷,裹挾著青草味,往鼻子里刮。李秋嶼闔上眼,心里許久不曾這樣平靜,藍天白云,百草千花,他這樣躺著,好像已經(jīng)死了,生和死在廣袤的天空和厚重土地上,界限消失,一種永恒的、神圣的東西仿佛正在眷顧他,如此簡單,他并不畏懼,非常坦然,他如果死,一定會選一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