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問喬老師有沒有崴腳,她深知崴腳的威力。
張蕾看著,她見過女人軟泥一樣掛男人身上的樣子,女人一挨男人,就是另個樣,正經不了,她觀察著自己的老師,知道流言沒錯,喬老師是個老處女。
師生三人跟趙斯同道了別,又道謝,一塊兒等公交車。
“李明月,什么時候喜歡看陀思妥耶夫斯基了?”喬勝男問。
明月說:“我隨便翻翻,正好這本書表叔家里也有。”
“喬老師看過嗎?”
“看過,我不喜歡他,他喜歡講宗教,上帝那一套,哪有什么上帝,我對這個沒興趣。”
喬老師說話就是這樣直接,她的神情,像是隨時能唱出《國際歌》。
“這書太厚了,想看等高考完再看吧,現在耽誤時間。”
她們上了車,前面只有一個位子,讓給喬勝男坐,兩人往后擠,張蕾一直似笑非笑的,被人擠得晃晃悠悠:“這個趙斯同,我還以為是個暴發戶,看著跟你表叔一樣高。”
明月說:“你不是很看不上他的嗎?”
張蕾說:“我憑什么看不上人家?學校男老師沒一個能比得上他的,他模樣好,還大方,哪像男老師,摳摳搜搜的。”
旁邊大爺說:“哎,哎,學生不興這么說老師的,老師摳不耽誤教你們知識。”
張蕾冷笑一聲:“你是退休老師?”
大爺說:“我不是,我說句公道話。”
張蕾臉偏過去,不再搭理老頭。
十二號那天,新聞里說四川地震了,很大的地震,傷亡嚴重,要師生們捐款。明月捐了五十,她要吃一段時間的饅頭榨菜,她想起李秋嶼給向蕊買的發卡,很不是味兒。學校里流傳,企業家趙斯同捐了上百萬,他真是太有錢了,明月想,可有錢不見得愿意捐款,是她誤解趙斯同了嗎?她對他觀感算不上好,哪里不對勁,說不上來。
天氣熱了,能穿裙子,明月有一條新裙子,李秋嶼買的,潔白如雪,不耐臟,但穿起來顯得人苗條,干凈,明月一穿上它心情特別美,可同時又有負擔,總是怕蹭著東西,越怕什么,越來什么。她在食堂吃飯,男同學被人擠了,灑她一裙子菜湯。她欲哭無淚,只能回寢室脫下來拿洗衣粉泡。晌午有走讀生借寢室休息,看見她裙子,翻了翻水洗標,說你這裙子七百多呢。那同學很羨慕,說她也想要這款裙子的,媽媽沒舍得給她買。
明月啃著饅頭榨菜,穿七八百的裙子,這是室友們無法理解的事了。她不知道價格,衣服是去年買的一直沒穿,她察覺到異樣的目光,也有些難堪,沒辦法解釋。
她忽然疑心發卡是真的,可沒法驗證,只能找孟文珊,孟文珊沒留意過她腦袋帶什么發卡,看了看,問道:“秋嶼買的?”
明月點點頭,孟文珊非常吃驚,她便知道了果然是真的,一下有了重擔。孟文珊臉色不太好看了,說:“難怪女朋友跟他分手。”一個男人的錢,分去給“外人”那么多,哪個女人受得了?
明月耳根發熱,她一直曉得他好,待自己非常好。卻是頭一次隱隱覺得,這樣的好,是超出合理范圍的,要不然,孟老師不會是這樣的反應,但凡是個人,也能看出來。誰給小孩子買這么貴的東西呢?不當吃,不當喝的,一塊錢一個明月都嫌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