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珊的丈夫心情從沒這么美過。
“李明月,你干什么去了?晚自習不見人影?”孟文珊明知故問,把明月叫出來說話,站在樓梯口。
明月什么都不想說,孟文珊見她這樣,很窩火,她仔細把事情想想,覺得這事主責在明月,李秋嶼也糊涂了。她一會兒覺得男人都一個樣,喜歡嬌嫩的女孩,一會兒又覺得明月肯定誘引了他,少女早熟的威力,看看學生里個別女學生,就知道了。
“他現(xiàn)在這個樣,都是你害的,要不是當初你任性跟李雯鬧矛盾,他也不會得罪公安局長,”孟文珊壓低了聲音,帶著戾氣,她非常想發(fā)泄,恨不得打明月一巴掌,“我看他坐牢了你能落什么好處!你連書都不要念了,回家打工去吧!”
樓梯的燈昏暗,老師的臉成一種模糊的猙獰,一剎那又恢復原樣,明月心驚肉跳,她察覺出來了,孟老師恨她,也恨李秋嶼。
鈴聲響了,孟文珊匆匆回了教室,明月站著沒動,等人陸續(xù)出來,她才逆流往班里進,準備拿東西。她收拾一會兒,班里只剩張蕾,張蕾還是很高傲的,她問道:
“你表叔怎么沒來接你?”
明月低頭找筆袋:“跟你沒關系。”
“是不是以后都沒法來接你了?”
明月抬頭,張蕾笑道:“你會輟學嗎?還參加高考嗎?都高三了,要是放棄那就太可惜了,從烏有鎮(zhèn)到這白走了。”
明月道:“放心,我不會白走的,我會參加高考的,而且一定比你考得好。”
張蕾好像是氣笑的:“你還這么自信啊?不過,你不用想著跟我比了,我是要出國的,我不跟你們一個比賽場地了。”
她很滿意現(xiàn)狀,她相信自己前途似錦,要去美國,去世界最發(fā)達最強大的地方,遠離這些土鱉,不光是村子,鎮(zhèn)子,連偌大的中國都要被她遠遠拋到腦后了,一切都太美好,她不跟李明月計較了。
她跟得勝將軍一樣走出教室,明月抱著書本,等徹底只剩自己了才默默下樓,她心里的寂寞、痛苦,跟地里的野草一樣長起來,雨水太豐沛了,野草瘋長,刀割不完,藥噴不死,只能用筆寫下來,必須寫,不寫她就叫野草給淹沒了。
作為律師,季彥平見……
作為律師,季彥平見到了李秋嶼。
李秋嶼被剃了頭,誰進去都這樣,季彥平不是頭一回見看守所的人,這種形象,他其實有一定心理準備,還是被沖擊到了,覺得刺目。
倒也不難看,臉皮子雪白,眉毛漆黑,只是覺得很恥辱,很不好受。李秋嶼比他泰然多了,他上來問明月怎么樣,她大約是知道過了,彥平會跟她說。他想到她,xiong口一陣窒悶。
“明月還好,她很機靈,被叫去問話了,一點都沒露怯。”
李秋嶼聽他說著明月,心一直隆隆地跳,沒法慢下來,關于她不能說太多,還是得說更要緊的事,他有些憔悴,因為被反復審訊沒能休息好,看守所那環(huán)境,更是沒法好好睡覺。
“我聽明月說,她的老師,還有你的侄子也都過來了。”
季彥平意味深長看著他,他不理解,這些人怎么跟李秋嶼就有了深仇大恨,巴不得趁此機會狠狠踩死他。
李秋嶼有一霎的虛迷,是嗎?倒也不算太意外,每個人的心理他都能揣摩到,每個人的動機他都明白,那又如何呢?就是這么恨他,他只要存在,就勢必引起人家的愛恨,愛濃,恨也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