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淥波皺著的眉頭先松開了,說道:“你這點倒像我,去吧,要是時間充裕,記得過來。”他起身有相送的意思,一道下臺階,指著角落里的蘭花,一條條葉子,正發得蒼碧,“你那家里缺活氣兒,這蘭花養得好,有時間弄走兩盆。”
李秋嶼沒有這樣的雅致,他謝絕了:“這么嬌貴的品種,我沒時間照料,養壞可惜。”
孟淥波不過找個話,也就作罷,叫孟文珊送他出去。
“下午沒課?”
“有,你是不是不想過來?”
“我真的有事。”
李秋嶼停了停:“我最近事情多,沒顧得上明月,以后還是要麻煩你多問問她情況。”
孟文珊默認明月是他那邊的親戚,他的事,她總會上心些,可又不帶明月的課,過問有限。
“有需要的話,我國慶節可以給她補補英語。你都說了,她農村來的,英語肯定薄弱了點兒。”
李秋嶼笑道:“怎么好這么麻煩你。”
孟文珊看著他:“你這人……”她話沒說完,輕輕推他,“去忙你的吧。”
中秋是涼的,尤其日……
中秋是涼的,尤其日頭一落,待黑的風凋零,得穿厚衣裳了。倘是白天,豆莢會躺地上叫太陽曬得噼里啪啦響,螞蚱一蹦一蹦的,穿梭期間,從不迷路……明月想著家里這個時令的情形,無人可講,便記在本子上。
李秋嶼找到她的時候,教室人影稀落,中秋不放假,但晚自習取消,家近的學生可以回去過節。他敲敲窗戶:“李明月?”
明月興高采烈跑出來。
她外套短了,里頭的也不是很貼合,出來一圈。這一年,明月竄得飛快,胳膊長腿長,衣服在身上總是局促模樣。李秋嶼見她神采飛揚,好像也不覺得有什么。
“我以為你不來了呢。”明月興奮道。
李秋嶼說:“答應過的,肯定來。”
明月覺得李秋嶼是個講信用的人,她有很多話想說,真見著了,又不曉得從哪個事講起。李秋嶼則問的很尋常了,問她聽課怎么樣,住的,吃的,跟同學相處,明月說:
“我覺得都變難了,但能跟得上,就是我沒學過電腦,一點兒也不會。還有英語,他們很多人都上過什么,我沒上過。”
她說這些倒很平靜,沒上過,沒學過,也就這樣吧,現在上了學了,比旁人慢一點總能趕上的。
“她們在寢室說的事,我也插不上嘴,我沒去過那種地方,也沒吃過她們說的。”
李秋嶼從后視鏡看她:“是不是不好融入?”
明月說:“沒有啊,我能聽她們說,光是聽她們說,我就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我也跟她們說過我家里那邊的事。”
李秋嶼笑道:“本來擔心你不適應,看來還行。”
明月點頭:“是不適應,有好幾回可想家了,都快哭了,但我也不能老想這事啊,我是來念書的,想念好書就得適應外頭。”
她知道她的同學是獵奇,聽說她會吹嗩吶,哈哈大笑,嗩吶是很老土很落伍的東西,一提這玩意兒,就是鄉下哭天搶地的哀嚎,或者是新媳婦進門,一股潑辣的喜慶。可嗩吶嘹亮,能穿透云,明月覺得跟人說不通,便懶得再聊。她搞不懂為什么同學們覺得嗩吶很俗,會彈鋼琴、拉小提琴就高雅,她們的認知,也是如此的不同。
明月勤學好問,有幾科老師喜歡提前幾分鐘在走廊等著,以便鈴聲一響,立馬進教室。明月很愛請教老師,她把不會的題目標記了趁這個時候跑出去,教室里的同學便往外看,一個走廊就李明月挨著老師問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