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方面需求很強,你前女友說的,當然,這沒什么羞恥的,食色性也,你不也認同嗎,所以是找到新人了?”
“和你有關系?”
“總睡一個女人,確實膩,何況她腦子不夠用,你們肯定沒話說,不過女人都是一個樣,容易感情用事,她們應該看開些,人生苦短,多睡幾個男人才不算虛度。青春漂亮的女人就應該明碼標價,賣一個人是賣,賣一百一千也是賣,本質沒區別。”趙斯同眼睛又閃動起來,“拿你的員工說,做著底層工作,工資高嗎?她也要生活的,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你能否認這點嗎?誰也不能,所以我們沒資格瞧不起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因為她們出賣美貌,跟我們出賣腦子,是一樣的,商品社會,我們每個人都是商品,用自己的價值換自己需要的,人活著,需要的就是快樂,這才符合人的天性,你阻礙她們,就是阻礙天性,這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趙斯同眼中有淡淡的嘲諷,他在等李秋嶼反駁,他要看看這些年,此人思想上到底有沒有什么進展,城市日新月異,各種建筑拔地而起,趙斯同自認和城市一樣高速發展,他的思想,足以匹配當下的社會。
李秋嶼道:“這些年不見,變性了?”
趙斯同一臉疑惑:“師哥眼有毛病?”
李秋嶼微笑:“你這是,當起老鴇來了?”
趙斯同哈哈大笑:“還是師哥風趣,我對拉皮條沒興趣,我只對人有興趣,”他四下環視,“這樣的酒店,真沒有什么女大學生過來?”
李秋嶼說:“我知道你希望有,可惜,真沒有。”
趙斯同嘖嘖搖頭:“這我不得不說你,你太落伍了,萬豪住過不少像樣的客人,這明明是一筆唾手可得的生意,你以為你不做,別人就不做了?想留住優質客戶,師哥應該想法子多拓展服務項目。”
李秋嶼道:“接著說,讓我聽聽閣下還有什么高見。”
趙斯同意味深長地笑著:“我只是在說你教我的高見,女人得到金錢,男人得到快感,你情我愿,這是成全雙方的事,就算從世俗眼光看,也是功德無量。”
李秋嶼說:“要不要給你立個豐碑?”
趙斯同點頭說要,他狡黠一笑,盯著李秋嶼。李秋嶼的樣貌,多了幾分成熟男子氣,不像大學時那樣瘦削,他的骨骼、肌肉,都有了些變化,但心不在焉的神情,讓人夢回大學時代……
那時李秋嶼已經是大二的學生,趙斯同剛考入,還未成年,他忙于發現大學生活的新樂趣,在各個社團亂竄。很快,他對此感到失望,社團里的人,要么熱衷于使用微小的權力,要么愛慕虛榮裝個性,無非想多吸引幾個女學生跟他們談戀愛,可好看的女學生壓根不搭理他們,真是悲劇。
趙斯同是社團里年紀最小的,這里沒一個人值得他尊重,崇拜,全是蠢貨。盡管,學校招收的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拔尖學生。趙斯同視他們為只會考試的某種機器,他自幼博覽群書,四處游歷,在父母嚴格的教育下長大,他是師長、鄰舍眼中最機靈的孩子,但趙斯同在很小的時候,已然厭倦表面生活,任何人的贊美都讓他麻木,他天xingai惡作劇,以便尋求快樂,他注定是享福的人,對任何苦難無法共情,他總是感覺平淡、無趣,想方設法給生活加點波瀾,樂于見人出丑、羞愧、難堪,更樂于給人設置困境看其反應。一如他小時候捉青蛙丟進坑里,待它千辛萬苦即將爬至坑沿,用小棍輕輕一撥,青蛙前功盡棄,只得重來,一遍又一遍,這讓趙斯同尚且稚嫩的心靈充滿掌控的快感,小小的青蛙變作西西弗斯,永遠被懲罰搬石頭。
社團那些人,只需淺淺接觸,就讓人失去胃口。他第一次見到李秋嶼純屬巧合,哲學社辦活動,不知道誰把李秋嶼請來,他一來,在座的幾個女學生便活躍起來。趙斯同在她們眼中是小弟弟,一個漂亮健談的弟弟,李秋嶼不是,他已經具備成年男子氣息,眉眼烏濃,即便腦中空空,光憑沉默少言的氣質,也叫人覺得他思想深邃。
可社團的這些人,他們連澡都不怎么洗,還談論哲學,趙斯同看著某位肩膀上的頭皮屑,心想這些人肉體尚且清理不干凈,竟妄想談戀愛,談哲學,趙斯同自小家境富裕,很講究生活品質,他看不上這些只有一張嘴的家伙。
李秋嶼讓他精神一振,趙斯同覺得他看起來太過沉靜,同時承認他英俊非凡,只是偏清瘦,看著像飽受精神折磨而略顯蒼白。他幾乎不說話,靜靜坐著,好似是誤闖進來,女學生們盡說蠢話,諸如“我是誰”“人如何永生”等等等等陳詞濫調,希望引起他注意,趙斯同不確定李秋嶼的心不在焉是故意裝的,還是真的。
有法學院的學生在,話題不知怎的,轉到死刑上,法學院有幾位老師是廢死派,很有名,學生們迫切接納先進主張,是這幾位老師擁躉。趙斯同在中學時,聽父母談論過此類問題,毫不陌生。法學院的學生們說來說去,不過拾人牙慧,當然,支持死刑的學生們情緒激動,趙斯同聽得想笑,像看兩群狗罵架。
不知誰提議,讓李秋嶼說一說,趙斯同立馬振奮,虎視眈眈望著他,李秋嶼一點都不激動,他沒有觀點,他只是講了五個案例,用一種平和的語調,一個比一個殘忍,他的神情淡然,叫人相信,每一字都是客觀敘事,絕無加工,他的聲音動聽,但浸透鮮血和生命。
直到最后一個,有女學生聽不下去,出去吐了。在場的人,全都陷入沉默,終于有人出來質疑,前面三個案例,有過相關報道,可最后兩個,聞所未聞,因此懷疑是李秋嶼捏造。
他簡單解釋,這是發生在縣城以及那個縣城郊區的案件,不曾見諸報端。因為年代久遠,信息閉塞,只有當地人知道細節。
他那種樣子太過置身事外,沒有一個人感覺到他的想法,他沒有想法,像某個精確程序,把事件導出來,廣而告之。
李秋嶼說完五件事情,便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更激烈地爭執起來,趙斯同一下看明白,他擅長此道,他表達地非常隱晦,甚至連自己的傾向都不曾表露,便讓人陷入沒完沒了的吵鬧之中,他往人群里,投去催化情緒的炸彈,引燃了,悄然退出,他似乎也不關心結果。
“你是不是不支持廢除死刑?”趙斯同追出來問。
李秋嶼不置可否:“我有說嗎?”
“但你心里肯定是有傾向的。”
“有沒有重要嗎?我能決定什么嗎?”
“我聽他們說,你是法學院很有名的學生,也許以后會成為法官,說不定,你以后還能參與法律的制定?”趙斯同忍不住挑釁,“你們法學院那些老師還有同學,都只不過是學西方而已,這樣好顯得他們文明、先進。當然了,我支持文明先進,死刑存在是違反人權的,我是發自內心這么覺得,不是單純崇洋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