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八斗叔的哥哥呢?可以體諒嗎?”
李秋嶼又表現出對惡性案件的興趣,他的眼睛專注起來,明月不解,她只好說:“我沒跟他哥哥打過交道,都沒見過,人家說他很好,不太愛說話,做事勤勉,從不跟人紅臉,是他爸打了他媽,好像是這個原因。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說不好。”
“他判刑了嗎?”
“判了,但不是死刑,我聽人說判的時候說他精神有問題,所以不能是死刑。莊子里人說,這是有意說的,不想他死。”
“他現在人呢?”
“去年,還是前年出來的,去打工了好像,我不大清楚,你為什么想問這個事?”明月心里覺得怪異。
李秋嶼微笑說:“閑著無聊,當個故事聽,很多案子都很復雜,法律跟人情之間有沖突。”
明月望著他:“其實你也不太愛說話,都不知道你怎么會去當律師,感覺那個要能說會道才行。”
李秋嶼道:“工作需要,我也可以能說會道,想象不出來吧?”
明月輕輕一嘆:“真想知道你當律師那會兒什么樣。”她好像曉得這是不可能的了,時間沒法倒回,她見不著更年輕時候的李秋嶼,“你來,看看住配房行不行?”
明月領他進來,這間屋子其實是兩間,沒有隔斷,放著許多雜物,但不亂,歸整得一目了然。靠窗有張床,本來擱豆子的,給拿了下來,鋪上了被褥,旁邊放兩把椅子。屋里打掃過了,很干凈,還灑了水壓塵土。
就是冷,空空蕩蕩的冷,進來像冰窖。
窗戶很舊了,四處漏風,拿紙殼子堵住的窟窿眼兒。
李秋嶼沒什么意見,能睡就行,不過確實冷,這屋里呆不住人,一會兒就通體冰涼。明月覺得這樣不行,凍壞他了,她想去馮大娘家借小太陽,馮大娘她婆婆用過,婆婆走了,馮大娘一個人住有點發怵,就請隔壁嬸子過來一塊睡覺,冷怎么辦,開那個小太陽,這反倒沒什么避諱的了,好好的東西總不能扔。
這會兒馮大娘一家都來,小太陽用不到,人該開空調了。明月到她家借,馮大娘立馬拿給她,還給她抓了把零食,硬塞她口袋。
馮月笑說:“明月長這么高了,越來越漂亮啦。”
明月不好意思笑笑。
馮月又問她學習,聊了幾句,堂屋走出個年輕人,是馮月的男朋友,馮家特別熱鬧了,馮大娘高興得要命,可有勁了,天天一大早起來琢磨怎么吃。
她一高興,便不去信耶穌了,等年關過了,再信不遲。明月看人家喜氣洋洋的,也很受感染,馮月怕她拿不動,指揮男朋友給幫忙送去。
只是,鄉下怪無聊的,李秋嶼誰也不認識,他只能在堂屋門口坐太陽里。楊金鳳覺得他白得不正常,像大病一場,又不好問,把明月拉一邊:
“李先生到底咋回事?”
明月說:“他受傷了,淌很多血,住院都輸血了。”
楊金鳳說:“這傷不輕,他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明月說:“沒有,別擱他跟前提,他沒地方去。”
楊金鳳便不問了,叫明月跟他說話去,她自己做飯,明月沒去,李秋嶼需要一個人呆著,他得想事兒,想什么她不曉得,只曉得他肯定得想事兒。
鍋里燉著雞,燉得爛爛的,一扯骨頭肉就分離了,楊金鳳給李秋嶼盛了滿滿一大碗,說這個補氣,明月問他:
“你嫌不嫌這個膩啊?”
李秋嶼胃口很淡,但還是喝完了湯,喝得鼻尖出汗,臉色也跟著紅潤了幾分。吃完飯,明月燒點熱水把鍋碗刷了,泔水不舍得扔,想拌豬食的,忽然想起來楊金鳳現如今身體不太好,不養豬了,她才潑到門口。
院子靜下來,楊金鳳去鄰居家串門,想請人給明月勾棉鞋,莊子里很時興這個,婦女們都在勾,一雙接一雙,這個費功夫,楊金鳳等著手最巧的那個給明月勾,她大了,得勾個樣式洋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