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嶼說:“說的好,你怎么會像我呢?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媽媽。”
孟見星厭惡李秋嶼的做派,他永遠不生氣,保持風度,更顯得旁人丑陋,可他最丑陋,孟見星堅信自己看穿他的內在,他輕視同齡人,覺得自己最成熟,最老道。
“你在含沙射影說我爸嗎?你不配。”
李秋嶼笑道:“上自習去吧。”
孟見星冷哼:“你心里早把我罵無數遍了。”
李秋嶼說:“沒那么閑。”
他知道這孩子對他敵意大,他們幾乎不說話的,今天破例,李秋嶼完全明白孟見星的心思,他不計較,只希望他盡快閉嘴滾蛋。
“李明月是住你家里?”
“這跟你還是沒關系。”
孟見星點頭:“你要是真覺得跟我們姓孟的沒關系,就不要老有事沒事去爺爺家晃蕩,沒人歡迎你。”
李秋嶼還是微笑:“最好跟我說話客氣點,如果你還想找明月的話。”
孟見星啞然,他果然沒看錯李秋嶼,李秋嶼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是媽媽的原話。他一下拿捏自己,他想拿捏孟家所有人,他是條變色龍,需要變作什么顏色,便能變成什么顏色。
他感覺受到李秋嶼的羞辱,陰沉沉看他一眼,快步跑走。
雪下緊了,大自然的一點動靜,也能激得學生們歡叫,像圈久了的動物,一開門,橫沖直撞,亂跑一氣。李秋嶼把明月背下來,人群里,張蕾瞧見這一幕,目光尾隨著,她來城里后見到很多異性,尤其是男人,她去媽媽工作的地方,見過太多了。沒一個像樣的,肥頭大耳,看起來就是臭的,腥的,打燈光里一過,像《西游記》里的妖怪,可他們有錢,想消遣什么就消遣什么。他們還沒子虛莊的土鱉爺們好看,張蕾反胃,她幻想著好看的異性,男同學們不肥,不禿頭,可人丑,有人暗戀她,她一看長這么丑,立馬覺得奇恥大辱,簡直像被人往臉上吐痰,洗了澡還是覺得臟。
怎么李明月命這么好呢?她身邊的同性、異性、都是好看的。如果說張蕾對理想異性需要想象,那么李秋嶼一出現,她的想象就中止了,她覺得男人都應該這個樣,挺秀、英俊,賞心悅目。可現實是,丑人遍地走,雨后一樣到處蹦跶,十班一個好看的男生都沒有,一個帥氣的男老師也沒有。張蕾渴望得到異性的關注,她只要好看的。
在飄渺的風雪里,張蕾一想到這兩人什么也不知道,只有自己被嫉妒燒得痛苦,就更難受了。
雪一直下,路面變得不好走,李秋嶼推著明月不停跟人說“借過”,出了學校,李秋嶼把輪椅寄存在門口的商鋪里,兩人躲進汽車,明月松口氣。
“真是好雪!”
李秋嶼低頭,看手機推送的天氣預報:“希望不要下太久,回頭化雪慢路不好走。”
明月說:“瑞雪兆豐年,這時候就該好好下一場雪。”
李秋嶼笑道:“我倒沒想這么多。”
明月感慨:“我想的是莊稼,你說的是出門,咱倆出身不一樣,立場就不會一樣。”
李秋嶼抬頭,她真是少年人,思想活躍,敏銳聰穎,烏亮的眼珠子在昏暗車里也能看得到。
“求同存異,不會因為立場不同要和我絕交吧?”
明月腦袋往窗戶上一靠,鼻腔發出笑聲。
“今天上完政治課,我跟秦天明還說呢,我們是無產階級,城里有錢同學大概就是資產階級了,你也是,對嗎?”
李秋嶼笑道:“現在叫階層,再說了,我怎么也不能算資產階級,只不過有份工作。”
明月說:“這已經很好了,我念書考大學為的就是像你這樣。”
李秋嶼道:“你會比我好,一定會的。”
兩人說著話,到小區時雪已經落得厚,李秋嶼背她上樓,他不知是換了洗發水,還是洗衣皂,有種新的味道。明月趴他脖頸聞了又聞,鼻息噴灑,熱熱的,李秋嶼笑道:“怎么跟小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