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嶼巋然不動:“純粹的什么?”
“純粹的惡,這個世界上只有純粹的惡,善也許是有的,但一定沒有那么純粹,只有惡純凈無暇,一點雜質都不摻,惡才是人性的最高頂。”
趙斯同重復著大學時李秋嶼的觀點,試圖把他拉回記憶里去,李秋嶼道:“那是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僅此一句,趙斯同察覺到李秋嶼微妙的變化,他像是聞到一絲血的鯊魚,立馬游了過來。
“看來你見到了,師哥你成家了?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了?”
李秋嶼岔開話:“你倒沒變。”
趙斯同意味深長:“師哥變了?我看師哥其實也沒變,”他又動了動身體,“這車舒適度太差了,你不該缺錢的。”
李秋嶼說:“車不過是個代步工具,我無所謂。”
趙斯同說:“怎么無所謂呢?人生短短幾十載,要享受就享受最好的,車子,飲食,女人,”說到女人,趙斯同笑了兩聲,“我明白,你這樣的人不用有錢,也有女人倒貼,不過又漂亮又有趣的女人不多,你到底成家了沒有?”
李秋嶼道:“你還真不見外,趙斯同,跟我說說你這些年都在忙什么?”
趙斯同非常坦蕩:“搞錢,搞女人。”他忽然一笑,“還喜歡附庸風雅,我開了個美術館,收藏了一些東西,你有空去看看,喜歡什么拿什么。”
李秋嶼知道他對藝術鑒賞力很高。
“這么大方?”
“我對你一直都大方,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過得好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幫忙,當你的助手,只要你開口。”
熟悉的感覺太強烈了,李秋嶼緩緩剎車,等一個漫長的紅燈。
他微微笑道:“那你去死一死吧,看能不能回來告訴我,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換作旁人,指不定要……
換作旁人,指不定要生氣,趙斯同不,他哈哈笑起來,他是那么愛笑,笑得空氣都跟著震蕩,他就知道只有李秋嶼不會讓他失望,所有人都是乏味的,只有李秋嶼,是伊萬王子。他一度渴望他下達什么命令,哪怕略帶輕浮地叫他去死,也是深沉莊嚴的,仿佛李秋嶼自己的靈魂承受不了活著的重量,要他來分擔一些,趙斯同熱愛李秋嶼無意流露出的這種“輕浮”“惡意”,他知道他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表露,除了自己。為這份特別,趙斯同死心塌地。
“可惜了,要是能回來,我早就替你探一探路了,除了這件事我辦不到,其他都可以。”
李秋嶼說:“其他都可以?你現在能量這么大了?”趙斯同沒有夸大:“我的確混得很好,跟你比,好太多了,我一直以為你要做什么天大的事,你連跟我一塊兒搞搞房產都沒膽子。”
李秋嶼說:“激將法對我沒用。”
趙斯同一臉的痛惜:“我佩服你,無欲無求地活這么久,還沒zisha,為什么不跟我一塊兒找點事做呢?”
李秋嶼笑笑:“我不是做著事嗎?”
“酒店經理?”
“我現在有事做,不需要你操心。”
趙斯同幾乎要哀求他,過來和自己一塊兒冒險,找刺激,找樂子,可李秋嶼油鹽不進,他是無法推倒的石像,自顧等自然來風化。
“在酒店還不如做律師,像德肖維茨那樣,為社會名流打官司,有罪的變無罪,無罪的變有罪,全靠你的天才邏輯,全靠你杰出的這兒,”趙斯同突然指了指腦袋,笑了起來,“名流都會來追捧你,只有你知道他們的真實嘴臉,這么有趣的事,怎么就放棄了呢?”
他語氣里有種人類放棄自己最杰出大腦的遺恨,趙斯同非常想知道原因。李秋嶼一直很冷淡,他不用裝溫文爾雅,他本來的面目就是無聊,一切都是捕風,一切都是捉影,日光之下沒有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