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單薄的藍,云也淡,一種紫色的小花就開在臉龐,風不再冷,裹挾著青草味,往鼻子里刮。李秋嶼闔上眼,心里許久不曾這樣平靜,藍天白云,百草千花,他這樣躺著,好像已經死了,生和死在廣袤的天空和厚重土地上,界限消失,一種永恒的、神圣的東西仿佛正在眷顧他,如此簡單,他并不畏懼,非常坦然,他如果死,一定會選一個好天氣。
死亡明確地在他心中來了一趟,沒有預兆的。
耳畔氣喘呼呼,將他拉回人間,是明月來了,她一屁股坐李秋嶼身邊,偏頭看看他,李秋嶼的手搭在身上,陽光照著,青色的血管賁起,皮膚像玉石一樣泛著光澤。明月把他手拿起來,跟自己的比,很不一樣,她的血管沒這么粗,李秋嶼閉著眼,任由她玩自己的手。
大約是觀察膩了,明月把他手一丟,也躺下來:“你說,我選文科還是理科啊?秦天明要學文科,可我都想學怎么辦?”
李秋嶼睜開眼,他一動不動注視她良久,似乎在辨別自己是否還在。
“你真的睡著了嗎?”明月拿草戳戳他臉。
李秋嶼說:“我正打算跟你談這個問題,你成績很均勻,無論選什么都可以,都喜歡的話,選理科好了。”
“是因為找工作好找嗎?喬老師也這么跟我說的,我不偏科,那就選理科。”明月側個身,一手撐著腦袋,面對面看著他,“我能選法學嗎?跟你一樣。”
李秋嶼轉過臉:“感興趣?”
明月嗯了半天:“不知道,我只是想體驗你學的什么。”
“你要選一個自己感興趣的,真正想學的。不能因為我念法學,你就跟著去念,沒這個必要。你的性格,也不適合念法學,你太容易共情,會比別人更痛苦。另外從家庭的角度,理科也更適合你,文科的東西,可以當精神上的愛好。”李秋嶼就事論事,他又忽然笑了笑,“你還有時間考慮,我也有,如果你真的特別想學什么,我支持你。”
“我應該學個好找工作的,我明白,”明月一個翻身,趴地上擺弄草,“這是最現實的,只不過我不知道什么專業好找工作,奶奶沒法給我建議,老師要管的學生太多,我只有找你。”
李秋嶼笑道:“隨時為你效勞。”
這句莫名惹惱明月,她聽得不舒服,疑心這樣的話他跟不止一個人說過,尤其是女朋友,他一貫好說話,來者不拒。
“我想回學校。”明月冷淡地說。
李秋嶼緩緩坐起,見她不高興了,剛要問,明月一咕嚕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草,往停車的地方走,越走越快,他疾步追上去,明月已經在拽車門,車門打不開,她氣虎虎看向他:“你的車真破。”
李秋嶼笑了,掏出鑰匙:“上去吧。”
“我不跟你說話的時候,你千萬別找我說。”明月驕傲著囑咐他,李秋嶼說“好”。
果然一路沉默,眼看快到學校,明月忍不住道:“你沒有話跟我說嗎?”
李秋嶼說:“我尊重你的要求,你不說話,我也不能說的。”
“那都是假的嘍?”
“什么假的?”
“咱們說說話吧,過來說說話,跟我說說,”明月列舉一堆李秋嶼對她使用的常用句式,一股腦說完,她臉色緋紅,也許是暖氣的緣故,“我現在就很邪惡,想跳下車,摔成傻子,你就會后悔,后悔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