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很大,很多東西不在了。”
“但縣城還在啊,還是建在這片地方,無論房子怎么變,路怎么變,這片地方跑不了,永遠在這兒。”
“恐怕你以后還要愛上北京,我在那念大學,工作,好像從工作開始日子變快了,年轉眼過去,真是快,”他順手把她嘴角的奶油揩掉,“你都這么大了,我第一次見你,你才到我這兒。”
明月便蹲了蹲,矮下去,比劃著說,“是這么高嗎?”又猛得站起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他被明月撞了一下,笑道:“來這兒看來真的很高興,高興就好。”
李秋嶼方才低迷的感覺消散了,他不愿意來這的,是明月要來,她想要,他就得給,他認真地想過這個事,只要他有的,能給的,都會滿足她。
他們上了高速公路,往南去,觸目是郁郁蔥蔥的綠,路況越來越好,仿佛路沒有盡頭,能一直開下去。明月非常喜歡高速的路,又寬又平,她特別愛看路牌,念上頭地名,只要變一變方向,便是朝另一個地方去了,那么多個地名,她從沒去過,也不曉得那里的人怎么過日子。
明月忍不住問:
“萬一走錯了怎么辦,比如走神或者一不小心進別的道了。你看,有的牌子上好幾個地名。”
“只能開下去,到能補救的地方再補救。”
“你走錯過路嗎?”
“這個問題好。”
“嗯?”
“你是說開車,還是說人生?”
明月一怔,她反應過來,李秋嶼的良心,還在罰著他。
“要是我開車開錯了,我想,沒有要緊事的話,不如將錯就錯,就開著車到這個地方去,看看那兒的人什么樣,人家怎么過日子的。”
她有些憂傷了,“我也想過,出來念書是不是錯的,到底是陪親人要緊,還是前途要緊,不能兩全的時候該怎么辦。現在已經發生了,我沒法彌補,哪怕這個路是錯的,我也得走下去,走成對的,我念好了書過上奶奶說的好日子,能做更多的事,她的魂兒曉得了,也會高興的,到那時候,錯的路就是對的了。”
李秋嶼默然著,他想她這么堅韌,靈魂里,跟她奶奶是一樣的,她才是好土地里長出的好莊稼。
“那我必須跟著你走了,這樣路才能走成對的。”
明月又有了笑容:“咱們一塊兒,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我們總有道路。”
李秋嶼說:“還看《毛選》呢?”
明月說:“看《毛選》有力量。”
她是充滿力量的,疾風知勁草,李秋嶼聽她的話總是很觸動,這話從別人嘴里出來,或者他自己想到,不覺得有什么,明月一說,他就覺著不一樣了。
車子到了服務區,兩人吃點東西,去趟衛生間,繼續往南開,明月累了,便躺在后排,她眼睛盯著窗外白云,呼呼地過,樹梢也在頭頂,綠影像是要抽到臉上來,這個角度體驗很新奇。
看久了,人竟然是在天上飛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