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彥平坐后半夜的飛機來的,五點多鐘,天光大亮了,李秋嶼在機場等他。季彥平好幾年沒見過他,一眼瞅著了,李秋嶼個子高,模樣幾乎沒什么變化,英俊挺拔,眉頭稍稍一壓,會有一瞬間的冷峻感,是師哥沒錯了。
季彥平很激動,跟李秋嶼擁抱了一下,他覺得這幾年自己不光模樣滄桑了些,心也變老了,老得比臉還快,一見著李秋嶼,他又成了人家的師弟,仿佛跟著年輕了。
李秋嶼笑著:“彥平,很累吧?能吃得下早點嗎?”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打李秋嶼嘴里說出來,感覺完全不同,好像昨天兩個還見著面呢,一點都不生分。
兩人找了家早點鋪,一塊兒吃飯,邊吃邊交談,吃完飯又回到車上說話。
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每個環(huán)節(jié),每個節(jié)點,應(yīng)該盡快做什么,兩人都再清楚不過,李秋嶼把自己的事情簡明扼要說完,告訴季彥平收集證據(jù)的幾個方向。
“你意思不止酒店的事?還會有其他人跳出來報案?”
“沒有最好,大概率有,而且可能就是這兩天,趙斯同要層層給我加碼,讓我一點點崩潰,他什么心理我很了解,我沒時間了,他要的是打我措手不及,你按我說的去做。”
他把手機里導(dǎo)出的一段錄音,交給季彥平,如果用不上最好。李秋嶼的直覺還沒錯過,這是天賦異稟,卻不怎么想要。
李秋嶼說:“萬一事情不好,你要去找李明月,叫她別害怕,跟她談?wù)劊艺媾聡樀剿攀邭q,奶奶剛?cè)ナ罌]多久,我現(xiàn)在出事,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念頭一動,心里的痛苦起來,纏絞著xiong口難受極了,李秋嶼面上是很平淡的,“沒有她的話,發(fā)生這種事,我也許就懶得動了,什么結(jié)局都無所謂,你能聽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季彥平心里一跳,他明白,李秋嶼是隨時能離去的人,哪兒都能去,他這話里,好像生命也不值得一提。他現(xiàn)在最信任的人,是自己,季彥平心潮翻涌。
“師哥,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李秋嶼笑道:“彥平,你成熟很多,生活還舒心嗎?”
季彥平道:“都這個時候了,師哥,你還有心情問我這些,說實話,你了解我,我這個人簡單,容易滿足,我卻不怎么了解你。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也覺得不好理解,比方說趙斯同,我剛?cè)雽W(xué)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了,他那樣一個呼風(fēng)喚雨的人,為什么揪著你不放,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得罪他什么了?他原來不是很崇拜你的嗎?”
李秋嶼道:“我沒達(dá)到他的期望,惱羞成怒了,他沒真正崇拜過我,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只是需要個工具,但他自認(rèn)為對我熱枕忠誠,你不理解他正常,他本來就是非常態(tài)的一個人。他做這些,是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為我好,是不是覺得很荒唐?”
季彥平也接手過很多案子了,人間百態(tài),什么離奇的人、事,他都能見過,趙斯同這樣的心理,他確實是第一次見。
“你恨他嗎?”
李秋嶼道:“恨也沒用,我要是對他破口大罵,或者打他一頓,他會又得意又失望的,得意于我失控,他能刺激到我,失望同樣是這個原因。他會覺得李秋嶼也不過如此,是個凡人,會暴跳如雷,無能狂怒。我預(yù)感過他會弄出些事針對我,我躲不開的,不在此時,也在彼時,發(fā)生就發(fā)生了,遲早的問題。”
“他就是想把你弄到坐牢?”
李秋嶼默然了,沒法回答,他對趙斯同是有直覺上的一個判斷的,但不能賭,趙斯同不甘心,不死心,他那么自負(fù)一個人,怎么能拱手把他李秋嶼讓渡給旁人?他在爭奪一個他心里的李秋嶼,這些年來孜孜不倦給他塑金身,李秋嶼什么也不做,這金片也得加上去,必須是他想的那樣。
一塑功成萬骨枯。
他要的是個傀儡,金光閃閃的傀儡,萬骨算什么,萬骨都是他李秋嶼身邊的平庸之輩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