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嶼笑道:“你以為我喜歡這兒嗎?我也厭倦了,換個地方好,換一種心情過日子。”
明月聽他這么說,不再懊惱自己剛才的話,她把他做的面連湯底都喝光了,李秋嶼笑說:“這么餓啊?”
明月道:“本來不覺得餓,跟你說說話,我就餓了。”
李秋嶼心想,她還在長個子,長身體,其實今天他回來后心情是放松的,很難得。他起身到柜子里找出尺子,讓明月站起來:
“給你量量身高。”
明月光著腳,站得筆直,李秋嶼看著卷尺:“哦,怎么才一米五?”
她立馬啊一聲,不是老了筋才會縮嗎?沒成年呢,縮這么多!她鬧著要看,見李秋嶼笑笑的,曉得他逗自己呢,氣哼哼說:“你才一米五。”
他又要給她量頭發,量胳膊多長,腿多長,最后,連手腳都量了,李秋嶼寫下來,好像這些事很有趣,值得記一記。
明月心情也好起來,一舉一動,青春的感覺濃重,連屋里的空氣都跟著年輕起來。她在燈下要數李秋嶼的睫毛,他笑道:
“這哪兒能數得清?”
明月道:“讓我數嘛。”
他便不動了,闔上雙目,明月的手指輕輕在睫毛上拂過,像羽毛一樣,她又把手心捂他眼睛上,覺得那睫毛在撓著皮膚,明月忍不住笑了:
“好長啊,我的小羊也是長睫毛,又密又長。”
李秋嶼睜開眼也在笑:“這是拿我跟羊比嗎?”
天氣不冷不熱的,非常美好,做點無聊的事,說點無聊的話,都這樣美好,真想永遠有此刻的心情啊,明月想到這,繼續叫他閉眼睛,數睫毛。
平時思考的東西太多,太重,需要這會的“輕”,李秋嶼身體里升騰起一股深深的倦意,他困乏了,他靠在沙發背上就睡著了,抱著肩,這個姿勢支撐了那么一會兒,明月便扶著他慢慢放倒,讓他在沙發上躺下,一個大男人,兩條腿也那么沉,她把腿搬上去。
動作很小心,李秋嶼閉著眼也能感覺得到,但不想睜眼,也不想說話,睡一覺就好了,他就能恢復。這具身體,任由明月在那擺弄了,給他扯來毯子,仔細蓋好。
明月陪了他一會兒,覺得他睡熟了,站起來要走,李秋嶼突然伸出只手,抓住了她,他的手特別熱,其實沒力氣說話的,只是察覺到她要走,李秋嶼心里想說早點睡吧,動作代替的嘴。
明月意識到,他還是沒睡踏實,她回眸看著他,覺得李秋嶼真是孤獨的一個人,睡在那兒,特別脆弱,因為不言不語顯得更加脆弱。他要是死了呢?就沒他這么個人了,他的聲音,笑容,樣貌,活在腦子里是虛渺的,看不到,摸不著,那都是安慰人的。就像爺爺,也像奶奶,她記得,還有什么嗎?眼不能見,耳不能聽,真是太悲傷了。
這種突然涌起的悲傷,促使明月停留,她把被褥鋪在沙發跟前,想著生命這么悲傷,這么可貴,還是在一塊兒吧,不要分開。
可夜里李秋嶼去衛生間,踩到了她,自己也絆了一腳,兩人都清醒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塊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