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道:“你敢提你的母親?”
“我怎么不敢提?母親是怎么死的?您都忘了嗎!”
朝曄不避不讓,與朝洛對視。
“你巡幸四洲,探看四方領地,那一日在西洲,有暴民從人群奔出,是母親擋在我的身前,給我擋下了那一劍!”
神主道:“你還記得你母親是為你而死。”
朝曄雙目泛紅,“為我而死?可笑!父王,她是死在你的暴政之下,若非您壓榨四洲百姓,草菅人命,壓迫諸多靈族為奴,那日,怎么會有惡修沖出來?”
朝曄走上來一步,“母親身負重傷,在床榻上纏綿數日,死前握住我的手,讓我勸勸您,那時候我才多大?”
“后來,您又收編我母族,因他們不愿為你東討西伐,我的外祖父親自求到我面前,讓您高抬貴手,您用雷霆手段以正威望,殺了我母族多少人,此后他們再也不敢忤逆你。”
神主冷眼看著,靜靜道:“你這副嘴臉,令孤惡心。你自小錦衣玉食,不必如那些賤民求生,是因為誰?”
“成為你的兒子,我應當感激嗎?您滅我母族,害我與親人感情淡薄!您殺我傾心之人,讓她魂飛魄散,永無回天之日!學宮之中那些同窗,是真心對我嗎?只是礙于您,不得不奉承我,剩下的幾個友人,如今你的鐵蹄還要踏破鳳鳥族,讓摯友與我為敵,我什么都沒有了,我明明因為這個身份,失去的更多,可天下人都覺得我與你一道,是同樣的人!”
靈衛聽得渾身繃住,看向朝洛,神主往往露出不耐的時候,就是要sharen了。
靈衛勸道:“殿下,莫要再說了!”
朝曄紅著眼,身子輕輕顫抖:“我沒有了母親,沒有親人、友人,連愛人也死在我父親的手上,最該恨的就是你!”
神主盯著那張與自己眉眼相似,卻又截然不似的面龐,道:“你以為,四洲能和平這么多年是因為什么,我壓迫了他們?昔年羲媱射殺統治神刑古,之后四洲亂了多少年?沒有孤,哪里有今日?孤對得起這天下所有的賤民。”
神主道:“夠了!”
他看到桌上散亂堆放的畫卷,所畫盡是那鮫人女奴,抬起掌,指尖之下,一團烈火驟起。
朝曄連忙去撲火,那烈火燃燒得劇烈,將畫卷燒成灰燼,他慍怒抬起頭來。
神主反倒笑了,走上前一步,“恨孤嗎?孤告訴你,孤身上有鮫人女奴下的蠱,這蠱無非要孤的命,且你那日被操縱,定然也與蠱有關,此蠱術使你我父子相殘,你說,孤接下來要怎么做?”
朝曄愣住,道:“以你的行事手段,是要殺了我?”
“孤倒是真的想殺了你,你若真心悔改,孤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或可饒你一命。”
神主走了,牢房再次歸于沉寂。
朝曄在黑暗中站了太久,顫抖的手拿起面目全非的畫紙,觸及到灰燼,火的殘溫,從指尖傳遞到心尖。
畫紙灰燼下,還有一張完好的紙,朝曄撥開灰燼,卻只看到半張殘缺不堪的紙,上面少女面龐已被燒毀一半。
這是在學宮,他為她畫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