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壽數不過百年,沒有丹心與靈脈,他時日無多,能不能活過冬天都是個未知數。
但謝濯玉除了順其自然別無他法,他救不了自己。
若是生命最后這段日子能安然度過,晏沉不來找他麻煩不來折磨他,那他還挺滿足的。
只是事違人愿,晏沉并不打算放過他。
他在扶桑閣住下的第十八日中午,許久不見的晏沉悄無聲息地來了。
謝濯玉剛吃完午飯,正枕著手臂趴在石桌上,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里。
日頭很大甚至有點毒辣,但謝濯玉覺得很舒服。
即使那太陽其實并不能驅散那種從骨頭縫往外散發的冷。
前幾日十三不知從哪里弄來個雞毛扎的毽子,然后又教十七怎么踢。
十七雖然因為結巴,平日里比沉默寡言的謝濯玉話還少,但到底年紀還小,對這玩意很是新奇,這幾日天天在院子里練。才沒幾日,她就已經能不間斷地踢上二三十個了,時不時還能整個花樣。
謝濯玉把臉往臂彎里埋了埋,閉上眼靜靜地聽著十三一聲一聲給她計數。
然而下一刻,十三的計數聲戛然而止,仿佛被掐斷了一樣。
謝濯玉本以為是十七沒接到毽子,但等了半天四周依然寂靜無聲。
他困惑地抬起頭想看怎么回事,卻撞進了一雙黑沉的眼睛——是晏沉。
晏沉看著他的眼神晦暗,臉上沒有表情,只是上下打量著他。
謝濯玉強裝鎮定地移開目光,卻瞥見并排跪在晏沉旁邊的十三十七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他站了起來,轉身往房間方向走,只想把晏沉引走好讓十三十七可以離開,卻在下一秒被晏沉抓住了肩膀。
深秋時節,即使是白天也沒暖和到哪里去。怕他凍病,十三特意從衣箱翻出了一件大紅色小襖,料子厚實,領口還縫了一圈白色毛領,衣擺繡著幾朵小小的梅花。
這是她攢了許久月例靈珠托半夏幫她定的,等了大半年才拿到,也就收到那天試了試就再沒舍得穿,疊得整齊收進衣箱就盼著新年。其實她也有其他的厚外衣,但她都穿過了,哪能給主子穿自己的舊衣裳呢。
雖然小襖一看就是女子的款式,尺寸也小了一點,但實在怕冷的謝濯玉一點也不嫌棄,當天就穿上了,往后只要出來曬太陽就會穿著。
而現在,晏沉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死死盯著他身上這件小襖,似要用目光在上面灼出個洞來。
他盯了半晌,冷冷地開口命令道:“難看死了,脫掉。”
難看也沒穿他身上,憑什么他覺得難看就不許自己穿?
謝濯玉真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發什么瘋。
但他怕不順著晏沉,他會更瘋,還遷怒到借衣服給自己的十三,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去解小襖的扣子,把小襖脫了下來搭在臂彎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