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等了半晌,才見被子輕輕動了一下,然后謝濯玉慢慢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
在看清謝濯玉燒得通紅的臉時,十三恍惚了一下,捏著瓷勺柄慢慢舀藥的手都頓了一下。
都說病容憔悴,可怎么會有人連生病也好看得不像話呢……果然也是老天偏愛么。
她垂下眼睛不敢多看,舀了一勺藥輕輕吹了吹,然后遞到謝濯玉唇邊。
謝濯玉嘴唇抵上瓷勺,將那一小勺藥喝了下去,閉著眼的樣子看著就乖。
——然而只是看著乖而已。
在咽下那口湯藥后,他就別過頭去,背對著十三,一幅拒絕配合的樣子。
“公子,這還有一碗呢?!笔粗肜锬歉究床怀鲇袦p少的湯藥,表情有點無措。
然而謝濯玉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根本沒有聽見。
十三捧著藥碗,正要發愁,剛剛還閉著眼打盹的晏沉已經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她身邊,重新在床沿坐下。
他眉頭微皺,向十三伸出手:“碗給我?!?/p>
十三小心地把碗放到他的手上,臉上寫滿擔憂。
她可還記得剛剛君上說的那個“灌”字,生怕他掐著主子下巴就將藥硬灌下去。
晏沉握住勺柄,剛要動作卻又想起什么,斜眼看了一下跪坐在一邊的十三,不客氣地下令:“你們兩個都出去,在門外等著?!?/p>
十三只好站起來,拉著十七快步離開房間。
回首關門時,十三因為擔心,大著膽子偷偷望了一眼,卻見床上君上舀了一勺藥,低著頭湊近,看著是在輕輕吹氣。
在暖黃的燭火照耀下,晏沉鋒利的臉部線條都柔軟了幾分。
即使眉頭微皺,也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十三不敢再看,慌亂地合上門。
她動作太急導致有點沒收住力,門板磕在一起發出一聲悶響,在靜謐的夜里傳入耳中讓人心頭一跳。
一定是錯覺,她看錯了而已,君上怎么都不可能跟溫柔二字掛上鉤。
而且,君上一直都討厭主子。
她和十七很久之前就悄悄討論過,都一致認為他們倆一定是有仇,君上給人的感覺就是恨主子。
但有時候,這個想法也會因為君上一些奇怪的舉動而動搖。話又說回來,這些時日這種動搖出現的次數好像有點太多了。
晏沉伸手按住謝濯玉的肩膀將人轉過來,猶豫了一下又伸手將被拋棄在一邊的枕頭拖了過來墊高他的腦袋。
他舀了一勺藥,慢條斯理地吹涼后送到謝濯玉嘴邊。
謝濯玉被無形的壓力桎梏著,無法躲回被子里。
他抿著唇沒有張口,好像抵在他唇邊的瓷勺根本不存在。
——像個小孩子。
晏沉嘖了一聲,不僅沒有發火,反而有點想笑:“謝濯玉,別裝死?!?/p>
不清醒也不是毫無意識,瞞得過別人也瞞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