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討厭我吧,來怨恨我吧。
不遠(yuǎn)處傳來輕呵聲,黎池漾饒有興趣盯著我,沒想到我會承認(rèn)這么快,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戲謔等待接下來的發(fā)展。
我又重復(fù)了遍:“真的,都是我做的,我是個敗類,人渣。”
好像在自我凌遲,但我從這種坦然中獲得了詭異的快感。
是一種早就知道結(jié)局已定的瀕死。
果然,母親終于停止了盤問,搭在肩膀上的雙手無力垂下,眼睛不眨,連呼吸起伏都消失不見,宛如一副還散發(fā)溫度的死尸。
接下來按照劇本就是我又一次成了罪人,但接受的是兩個人的審判。
真沒意思。
就在我蓄力想撞向墻壁時,母親猛地攥住了我的右手。她近乎偏執(zhí)地將那只本該有五指、如今卻平整缺失的地方湊到眼前,目光灼熱,仿佛要穿透皮膚。那熟悉的癢意又回來了。
沒了根手指很稀奇嗎,又不是第一次見。
下一秒寬厚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了那四根手指,母親說:“原來是這樣。”
“是我的錯…沒有從小教育好你,太慣著你了…才導(dǎo)致你做出這樣的事。”
“但我現(xiàn)在也舍不得打罵你,你這么小一點(diǎn)的時候就很聽話,會主動喊我媽媽,梳著辮子邊跑邊跳,在你身上,我找到了活著的盼頭,我當(dāng)然會把最好的給你。”
我愣在原地,她就像小時候給我暖手一樣將我殘缺的右手不斷摩擦,老繭劃過皮膚,是熟悉的安全感。
“別怕。”母親揉了揉我的臉,“我不想你們?nèi)魏稳耸軅!?/p>
我抬起頭,終于輪到我問了:“真的嗎?”
“即使我不是那個乖孩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低下頭繼續(xù)道:“實(shí)際上她只是概括了我的行為,我在私下更不堪入目,我看不起所有人,濫交,不學(xué)無術(shù),我沒有任何優(yōu)點(diǎn),甚至我對你也沒有太多親情。”
這算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抱著毀了一切的想法,被討厭才是我的歸宿,這樣讓我心安理得。
母親瞇眼淡笑,皺紋擰巴成一團(tuán)苦澀的笑:“沒關(guān)系。”
“我只希望你開心。”
我又迅速眨巴幾下眼睛,因?yàn)榭於糁撇蛔》砍龅那榫w了,沒等我想好該說什么,母親將我摟在懷里,拖拽著就要往門外走。
她安撫我道:“我不能報(bào)警,只能先把你帶到醫(yī)院,放心吧,會治好的。”
大門近在咫尺,我有了靠山,但我一點(diǎn)也不認(rèn)為可以順利出去。
我回頭看,黎池漾掛著無奈的笑意,對我搖搖頭,無聲嘆了口氣,最終語氣緩和道:“不猶豫一下嗎?或者告別?”
“我好傷心。”
她孑然立在晨光,黑發(fā)垂落肩膀,暈出一圈光暈,消瘦的影子映射身后慘白的墻,令人感到落寞和孤獨(dú)。
我居然有不舍。
太荒謬了。
很快,我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