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之月最后一天,長鞍鎮。
這并非德里克首次踏足長鞍鎮,卻是他頭一回在花月祭典時到來。
無冬城距此不過五六日路程,然而辛西婭作為一位熟練的逃犯,精通故布疑陣。
他誤判她逃往南方的紅松鎮,循著虛假線索追查,直至線索徹底中斷,才驚覺被無意間擺了一道,只得折返重查。
一來一回,便是將近十天的時間徒然耗費于路途。
理性分析,任務失敗的概率已陡增。
行蹤不定的詩人很可能早已離開,如雨滴匯入大海,在這片廣袤大陸上徹底消失匿跡。
德里克有些挫敗。
一方面雖然辛西婭并非逃犯,雖然她本人未必在乎,但她的離開會讓莫須有的罪名永遠地成為她的污點。
另一方面……
他確實渴望再見她一面。
即便明知一切無法改變——她終將離去,重逢不過是飲鴆止渴,這份渴望依然強烈。
人類短暫的生命注定了某種短視,即使是德里克這樣素來理智克己的人,也難以幸免。
那些莫名滋長、盤踞心間的妄念,如同月光下的影子,越是抗拒便越是清晰。
再見最后一面,共度最后一段時光,完成最后一次合作,他便能徹底釋懷。
那些不合時宜的情愫早已被理智封印,他確信自己不會再逾越同伴的界限。
德里克這樣告訴自己。
誠實,不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人生信條。
然而,當他在長鞍鎮中心廣場的如織人潮中,望見被眾人環繞、在紛揚花瓣中撫琴起舞的辛西婭時,精心構筑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為一個拙劣的笑話。
他很想她。
這思念絕非友人分離的悵惘,而是裹挾著酸澀與甜蜜的深切渴望。
向來沉穩的腳步驀地加快。
他渴望靠近她,渴望將那在心中預演了千百遍、自認為有趣的開場白,以不經意的姿態,像是一次不期而遇般向她道出。
他們如此之近,他仿佛能嗅到她發間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