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響震耳欲聾!潔白的瓷片和深褐色的茶葉、渾濁的茶水,如同她瞬間崩裂的情緒和徹底破產的陰謀,四散飛濺,潑灑在光潔的地板和墻壁上,留下狼藉不堪、難以擦洗的污漬。
她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死死瞪著門口那個一臉嘲諷的同事,仿佛要用目光將他千刀萬剮。
然而,對方只是聳聳肩,丟下一個更加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慢悠悠地走了。
留下羅雙雙一個人,站在滿地狼藉的碎片中央,粗重地喘息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被當眾扒光般的巨大羞辱而無法抑制地顫抖。
與家屬區的沸反盈天、宣傳部的死寂凝固、特情二處的暴怒狼藉截然不同,陳媛媛的宿舍里,只有一片近乎禪定的寧靜。
窗外,家屬區的議論聲浪似乎更高了些,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波涌來。
那些聲音里,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有恍然大悟的感慨,有對錢大嬸的嘲諷,自然也有對“一等獎”得主陳媛媛的重新評價和好奇的窺探。
“……總政親自通知的!大紅頭文件!”
“……一等獎啊!唯一的一個!了不得!”
“……我就說嘛,陳媛媛那姑娘平時不聲不響的,是真有本事!”
“……嘖嘖,那錢大嬸前幾天還說得有鼻子有眼…”
“……唐雪華這下…臉往哪擱?聽說宣傳部都給她張羅慶功了……”
這些聲音,清晰或不清晰地飄進窗戶,鉆進耳朵。
她的表情平靜無波,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張揚,也沒有半分被誤解后的委屈或怨懟。
仿佛那個攪動了整個機關大院、讓幾家歡喜幾家愁的“一等獎”,那個足以改變很多人命運的榮譽,于她而言,不過是書桌上偶然飄落的一片樹葉,拂去即可。
西北軍區大禮堂,這座由巨大花崗巖砌成的龐然建筑,在深秋的陽光下,沉默地散發著一種冷硬的威嚴。
它經歷過無數場動員誓師,聆聽過無數次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見證過無數枚軍功章在粗糙的掌心閃耀。
而今天,禮堂那厚重的、釘著巨大銅釘的門扉再次洞開,迎接的卻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慶典——為一位年輕的機關女干事,為她在總政治部“時代風采”征文大賽上摘得的那枚沉甸甸的唯一一等獎。
禮堂內部,穹頂高闊,巨大的紅色橫幅如同燃燒的火焰,從主席臺頂端垂掛下來,上面是遒勁有力的鎏金大字:
“熱烈祝賀我軍區陳媛媛同志榮獲總政‘時代風采’征文大賽一等獎暨軍區集體三等功表彰大會”。
橫幅下方,主席臺鋪著深紅色的絨布,一排排座椅莊重肅穆。
臺下,黑壓壓坐滿了人。
軍區首長、各機關處室頭頭腦腦、基層指戰員代表……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皮革、布料、汗水和淡淡灰塵的、屬于軍營特有的氣息,此刻,更添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凝重與期待。
軍區政治部李主任,一位面容剛毅、肩扛將星的老軍人,站在主席臺中央的話筒前。
他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特有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肅靜的禮堂里激起清晰而有力的回響:
“本次風采大賽,特情二度陳媛媛的作品榮獲一等獎,西北軍區記集體三等功一次,……”
“經軍區黨委研究決定,并報請上級批準,特授予特情二處陳媛媛同志個人二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