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云輝大概真的是喝的有些多,坐在那說一會兒停一會兒,最后竟眼睛泛潮,隱隱淚光在已完全陷入睡眠狀態的小吃街月光下特別明顯。
“小艾哥?”齊致辰忍不住湊過來問,“你是不是喝的胃難受了?想吐嗎?”
艾云輝用食指戳著心口,聲音不大:“是這里難受,小齊,你不知道這幾年我心里有多難受?!?/p>
齊致辰不知說什么好,只能安靜坐在那聽著。
“其實我一直都不敢說,”艾云輝語氣低沉,“那年洪水決口,小劉要被沖走時是緊緊抓著我的胳膊的,可我卻害怕會跟著一起沖走,猶豫的間隙他就徹底看不到了,如果我能堅定的拽住他他也不至于出事,可當時我真的太怕了,我怕死,怕的很……”
艾云輝說到最后幾近哽咽,慢慢收了聲時是長長沉重的嘆氣。
事情過去有幾年了,不知會有多少次這樣的心情折磨著這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男人,當年的事也許在這男人心里并沒過去,反復的用刻骨的自我檢討折磨那顆帶著后悔的心,那滋味一定不好受。所以哪怕時間慢慢沖淡那份再無交集的戰友情,他也會年復一年的去看看那個已故的兄弟。
齊致辰不知艾云輝是否記得那晚的酒后吐真,不管記不記得,他都當做沒聽過。他們在車后備箱和后座塞了滿滿的東西啟程離開省城去給劉景利上墳的路上也沒提起這事。
艾云輝開車,齊致辰坐在副駕駛。他們聊著天,一個說他做生意時的趣事,一個說他上學時的趣事。
趕上個大晴天,又逢盛夏。從城里過渡到鄉下的風景美不勝收。
“小齊,你跟著來我有意思多了。”艾云輝單手開著車,“要不一人多沒勁?!?/p>
齊致辰把手伸出開著的車窗抓著風:“那以后每年我都跟你來。”
艾云輝哈哈大笑:“沒問題,咱哥倆是個伴兒?!?/p>
他們一大早出發,快中午時到了三岔河。
路途遙遠,從柏油路到土路,晃悠了好幾個小時,快進劉景利他家那個村子時倆人再也憋不住,把車停在路邊,下車撒了泡尿才進的村。
聽艾云輝說九八年這村子也被淹了,后來國家出資災后重建的,條件變得好很多。
確實看得出來,整個村子農村新面貌。都是整齊規整的磚瓦房。
劉景利家在村子西面一個窄小胡同的盡頭,艾云輝每次來都把車子停在大門前的那棵大楊樹下。
老兩口昨天接到了艾云輝電話,看到人來了后,笑著出門相迎。
艾云輝大步走過去:“干爹干媽我來了!”
齊致辰也下車跟在后面往院里走。那個夜晚在喜宴廳院里與劉景利閑談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親自站在這里。看著院里接著的電視線和電話線,他想起以前劉景利說他們家接打電話都要跑去好遠?,F在再也不用跑很遠了,可劉景利卻不在了。
艾云輝回身把四處看著的齊致辰拽給老兩口看:“這是小齊,跟我一起來的?!?/p>
劉母笑著看齊致辰:“哎喲這孩子長得可真干凈,城里人吧?!?/p>
齊致辰沖老兩口笑:“大爺大媽,我也是農村的。”
劉父側身把人往里迎:“快進屋吧?!?/p>
兩人卻退到車邊從車里往出一樣樣拿帶來的東西。
“你看你這孩子,每次都拿這么多東西,”劉母嘆氣道,“凈浪費錢,我跟你干爹能吃多少。”
“給你們拿就是讓你們吃的,”艾云輝邊拎東西過來邊問:“對了,有誰來過了嗎?”
劉父幫著搬著東西:“前兩天宋桐來了,他說家里有事就提前來的,那孩子瘦的不成樣子,急匆匆的,留他吃頓飯都沒留。”
艾云輝點點頭:“他當時分配回老家那邊,好久沒見到他了,還想著趕上這次來碰見,他還先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