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從國外回來后齊致辰被母校聘為了建筑系教授,剛回來的那一個月不論是倒時差還是適應生活習慣都著實廢了他一些精力,基本上白天的狀態昏昏沉沉,晚上卻無比精神。
他有想過抽空過來市中心看看時隔七年明珠飯店還在不在,可他一直都沒過來。那天在辦公室閑聊,有同事提議說周五晚上大家伙聚聚,這才有了這次聚餐。
當聽張羅整件事的王老師說定在了明珠酒樓后,齊致辰便想著來看看店是否易主,還是不是艾云輝兩口子在開。
到了地方后他先是去樓上跟同事們確認包間位置,去趟洗手間后直接下了樓問前臺工作人員,沒想到這一問就直接碰到了艾云輝,他都還沒仔細去端詳,一張熟悉的面孔就落進了視線。
早就沒有了那些年青春的激情可以讓他在那一秒鐘心神蕩涌,看到周繼良后齊致辰只是有一瞬的遲疑。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雖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卻還是會忍不住分神,有些不知到了嘴邊的招呼該不該打。
他極力抑制著面部表情和說話語氣的不自然與艾云輝寒暄,最后只得草草結束對話返回樓上。
進電梯若不被提醒的話他甚至都忘了按樓層,回到包間后他并沒立馬進去,而是在外面走廊站了好半天。齊致辰在平復自己的心情,復雜的難以表的心情。
曾親密無間的人在消失很久后又立于眼前,這感覺是熟悉的,他和男人以前經歷過一次。那時候他記得自己萬分欣喜激動,一個深深無的擁抱撫平了所有隱忍的想念。數年光陰已過,再見時除了對視卻別無其他,確切地說,是他不知道該怎么正確面對這次的相見。
七年的時間足以重新塑造一個人,也足以遺忘一個人。
剛去國外那年,一整年的時間齊致辰都在惡補語,交流有問題就無法聽懂講師的課也無法與周圍同學溝通。以前在大學時背的那些單詞記的那些語法根本派不上多少用場,他還是聽不懂周圍的人說的話。學校說的公費留學也沒想象中那樣完美,除去部分學費還有一小部分需要自己補上,再加上必要的生活費,他不想開口向家里要錢,怕增加他媽和他姐夫的負擔,便不得不像其他中國留學生一樣去兼職賺外快。
那種艱難是難以想象的,語習俗不通,文化常識不通,可以說是在瞎闖,甚至有些心腸不好的老板還有種族歧視,有些員工還會私下里明目張膽的欺負他,讓齊致辰那段日子嚴重懷疑過選擇出國到底對不對。
與他同去的袁靈的狀況要相對好些,家境優越的她不用像齊致辰那樣除上課時間基本都在兼職。他們到了那里后很少見到面,都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偶爾遇到什么難事還是會一起解決,只因在那里他們算是最親的人。袁靈身在他鄉處處受挫后不止一次想回國,她那個把女兒當兒子養的父親卻完全不顧女兒的想法,只希望經過歷練女兒能遠遠超過他在建筑設計行業撐起一片天。
但袁靈還是一年后自作主張回了國,當時她問齊致辰要不要一起回走。齊致辰給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說他是男子漢,能吃苦可以撐下去。
境況也確實在變得越來越好,齊致辰開始逐步適應了那種生活。在兼職的時候他的英語在實踐中是飛快進步的,很多方和俚語他也都能聽得懂了。語通了后仿佛一切變得容易了些,他開始除正常學術課的時間之外自告奮勇的同導師團隊滿歐洲的跟工程跑工地。
起先沒人注意到他這個高瘦的黃種人,臟活累活他都能干,他跟在隊伍里干最低三下四的活拿最少的錢。齊致辰卻從沒抱怨過,他知道他不是為了錢,他是為了真槍實戰,久而久之他靠著他的堅韌不拔和機靈聰穎得到了身邊工人和同學的認可。有一帶隊的本土學長曾說過,沒幾個亞洲人能跟下來的,他們大多數看看熱鬧,苦一點累一點報酬低一點歧視多一點就直接走人了。
袁教授的話更是對的,很多建筑設計專業上的見解在國外都要高于國內,這個圈子可以大到無限大,就看你是想走到哪里,好在齊致辰在那些從慌亂到安穩的艱難生活里并沒有動搖自己想學到真本領的心,一路走來算是頗有收獲。拿了博士雙學位不說還積累了很多業內人士沒有的實踐經驗。
這么多年在國外,換了生活環境,換了社交圈子,學業重領域寬,靠著自己努力把被動的生活變成了主動的,齊致辰很少能想起過往,但卻也經常會在夜深人靜的晚上腦海里有個身影揮之不去。他用了好幾年的時間徹底說服了自己忘記那些過去。如今周繼良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再次出現,這算什么,這命運到底還要折磨他到什么時候。好不容易脫離的種種,那么費盡心力鎖住的種種,頃刻間就輸的一敗涂地。
如果不是開門出來的同事叫了他一聲,齊致辰都還杵在那發愣。
“齊老師?怎么不進去?馬上走菜了。”
“啊,”齊致辰回過神,笑了笑,“透透氣,這就進去。”
大概是年紀相仿所以容易聚堆,整個院系齊致辰跟這幾個人走動的比較近。作為他們院系在職的最年輕的教授,他在理論學術上可以說是一流的,但在傳授教學上很多時候都要請教這些同事,私下里混的熟了坐一起說說笑笑是常事。
可這次一整頓飯下來齊致辰都發現他無法集中精神,他的心在慌張,卻不知是為了什么。他轉移注意力多次無果,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跟剛才在樓下見到的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