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歡愉沒有影響到韓岡日常作息,他還是在日出前的晨曦中起身。
以房事來調劑身心和旦旦而伐的涸澤而漁,完全是兩回事,韓岡有著足夠的自控能力,家中的絕色縱然讓他貪戀,但也不會如同吸毒般的沉迷。不過昨晚是周南的生日,未免用力多了一點。回頭看看房中,被折騰了半宿的周南尚在海棠春睡之中,也不知何時能起。
外朝不厘務者謂之常參,他們日日都要上殿,在天子并不出現的垂拱殿上,由當值的宰相領著向著空空的御榻朝拜。而韓岡管著軍器監,就不需要去每天去宮中站班,只參加起居以上的朝會。在家中悠閑的吃過早飯,直接去往軍器監。
“周全拜見舍人!”
韓岡到了衙門之后,處理了一些日常的公務,便將如今大名鼎鼎的周全,叫道了面前。
作為飛上天空的第一人,他不僅在市井的說書人口中,有了一個‘飛天周鐵鉤’的匪號,還被趙頊賜了一個武官的身份,以獎勵他敢為人先的膽量。
至于韓岡,是靠著獻上板甲和飛船減了兩年磨勘。這個獎勵對普通按部就班熬資歷的官員倒是很有用,但對像韓岡這樣,從來都沒有做滿一任、以三級跳的動作在官路行走的人來說,其實是有等于無。
倒并不是朝廷不重視發明創造,只是韓岡他走的是文官路線,如今離侍制又只有一步之遙。想靠板甲和飛船的發明來掙功升級已經遠遠不夠了,只有板甲局成功的大批量出產板甲,給禁軍換裝之后,讓天子滿意,那才是他加官晉爵的階石。
周全的相貌粗豪,一看就是猛將的模樣,失去的一只手又是為國而傷,所以在面圣的時候,這副賣相對了趙頊的眼,原本預訂的恩賞是從九品的三班借職,但趙頊發出的口諭,卻變成了正九品右班殿直。
官階高了兩階之后,讓韓岡在軍器監中安排周全的工作也方便了許多。當以飛船為名的新作坊,從城外搬回到之后,周全就成了在軍器監中任職一名官員。等到韓岡順順利利的將兩位暗中使壞的官員送去了廣南,使得他在軍器監中的聲威,一時無人敢于反對他的命令。周全不但管著飛船作,也便兼管起了板甲局和飛船作中的保衛工作。
“新飛船的情況怎么樣了?”韓岡問著。
“回舍人的話。只是載人的飛船,天天都在金明池那里試飛。可是要想將油爐子也一起搬上去,飛船上的氣囊差不多還要再大上一倍。可這樣一來,油爐子又顯得不夠用了。”毛茸茸的胡子臉上顯出幾分急躁。韓岡吩咐下來的話,周全他一直催著下面人去動腦筋,但一個多月了,卻還沒有結果。
韓岡呵呵的輕笑了兩聲:“這事不用著急,懸賞出去讓人想辦法就是了,要個好一點、能生旺火的爐子。”
韓岡已經讓軍器監中的工匠們習慣了懸賞,比起空泛讓人發明一個有用的武器,直接指出需要在哪一項上有個合用的發明更為有效。給出一個明確的問題,讓軍器監中的能工巧匠們去思考答案,得到讓人滿意的回報的幾率要大得多。
“小人明白。”
“監中今天的情況怎么樣?”韓岡又問道。
“原本擔心被監中沙汰的工匠這下都安心下來了,也沒幾人說不愿去東京城外。”
韓岡點點頭。周全他性格精細,為人又善機變,與外表完全不同,要不然韓岡也不會讓他出面演那場戲。而如今也讓他在監中做著包打聽的工作。
周全有些猶疑:“舍人,如果當真遷去汴口邊上,會不會讓那些水力磨坊里的人鬧出事來。”
韓岡心中的一番盤算也不瞞著周全,笑道:“動人飯碗,肯定要得罪人。但幫人保住飯碗,也同樣能賣好人。我是判軍器監,安撫工匠是份內事。水力磨坊的事,不需要我來操心。”
昨日才上殿向天子稟明的提議,韓岡此前已經讓周全在監中露出口風,來安撫因為新型鍛錘推廣之后,而變得惶惶不安的工匠們。機器代替人力,手工業者失業是必然,但韓岡無意去做軍器監工匠們眼中的惡人,自己管著的這個地方,他需要留下一個好名聲。
這幾日也有幾人來向他確認關于軍器監中作坊遷往城外的消息,不過韓岡沒有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答復——在趙頊點頭或是搖頭之間,他也沒有權力給出一個答復。
但現在周全的回報,已經證明了他安chajin軍器監中的親信,已經將他的心意沒有扭曲的傳了出去。想必接下來的幾日,幾代人都在一直居住在京城的匠人們,會想方設法的打聽到他韓岡昨日在殿上的發言。
“你現在回去后,想必找你打探消息不會太少。該怎么做,想必不需要我再多說,只要能安定住監中人心就夠了。讓他們明白,只要我還做著判軍器監,就絕不會拋棄任何一個人的。”
周全一拱手:“小人明白。”
“不是‘小人’。”韓岡笑著搖搖手指,“是‘下官’!記住了,是‘下官’,不要再說錯了……”
韓岡對自稱的糾正,讓周全眼中滿是感激,一挺xiong,拱手壯聲:“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