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相遇,都伴隨著刻骨的恥辱,但只要見到愛郎──無論他變成什么模樣──她寧愿忍受這種痛苦。
陶碗從陳主手中滑落,“呯”的一聲打得粉碎。
他睡得愈發香甜。在夢里,仿佛看到心愛的皇后正對自己嫣然而笑,周圍是陳宮如花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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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懷恩滿心想讓鄭后隨行,但從南順府出來后,鄭后連路都走不動,鮮血差不多浸透了身下的宮裝。這一路上跋山涉水,顛簸難行,以她嬌怯怯的身體,恐難支撐。諸姬里夢雪臥病在床,非煙在旁照料,謝氏姐妹又年稚體弱,眼下只好帶芳若、花宜兩人同赴高麗。
武煥軍由王鎮親自帶隊,五營千名精銳盡是騎兵,金戈鐵馬,旗甲鮮明。他與成懷恩想的一樣,都是把這支軍隊當做賴以起事的親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此軍組成全是募兵,又精選其中無家無室之輩,故而將士用命,勇猛善戰。兼且武煥軍軍餉用度超出普通齊軍數倍,成懷恩又屢加賞賜,因此更是對他忠心耿耿。
成懷恩有事在身,加倍趕路。五日后,一行人便渡過遼水,抵達遼東。次日再往東行,已出了齊國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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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擊破烏桓七部之后,東北再無強敵,因此大齊重軍移往淮南一帶,北方只是防御為主。遼東以外,一直到高麗邊境,二百余里盡是高山密林,路僻難行。此間扶余、挹婁、勿吉諸部雜陳,兇頑難服,無法設置州郡。屬于無主之地。
山路越來越崎嶇,王鎮身披輕甲,親率第一營在前開道:三營結成中軍,衛護主帥車馬;第五營則各隊分開,繞著中軍游弋巡視。
陽光被濃密的樹葉隔絕,耳邊除了馬蹄輕響,再無一點聲音。成懷恩心里泛起一絲不祥之感,他把花宜踢到一旁,讓她避開,然后掀起窗簾喚來第二營偏將馬大展,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馬大展衣袖卷在肘間,粗壯的胳膊上滿是黑毛,“地圖上標的是黑石山。”
成懷恩心下越發不妥,“吩咐大家小心戒備。”
馬大展看看道路,點頭說:“這地方有些邪門兒……”
話音未落,車前一名士兵一聲不響,從馬背上重重跌下,接著一篷箭雨飛蝗般向大車射來。
馬大展大吼一聲,抽刀擋格,左臂已中了一箭。
成懷恩連忙翻身臥倒。一只長箭從窗中射入,釘在廂中,箭尾猶自顫動不已。
幸好車內包有鐵皮,不懼弓箭。成懷恩伏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氣,一把拿起頭盔,持刀走到車外。
突如其來的襲擊使武煥軍亂了片刻,接著各營偏將紛紛下令,眾軍士翻身下馬,團團圍在大車,穩住陣腳,然后各自擎出角弓向放箭處射去。
馬大展左手反手握住箭柄,右手使力一拗,將斷箭扔在地上,對手下叫道:“杜環,上!”
說著當先沖出。
成懷恩立在車上,凝視著幽暗的密林。
百余精騎掠入林中,遇到馬匹難行之處,便毫不猶豫的下馬步行。不多時,遠處傳出一陣刀槍交鳴。馬大展的喝罵隱約可辯。
這家伙真是員悍將!成懷恩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突然心里一動,面色漸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