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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科布多會盟(第1頁)

    洪熙十年的初春,遼闊大地上的殘雪尚未褪盡,草原的凍土卻已在暗流中松動。

    也先站在斡難河畔的高崗上,望著麾下三部聯(lián)軍的營帳如繁星般鋪滿原野,腰間的狼頭刀上,隱隱約約似乎還殘留著去歲征服土爾扈特部時的血跡。

    草原梟雄的目光又投向了西北方——那里,準噶爾部的穹廬在寒風中倔強地挺立著。

    三月的科布多草原,枯黃的草莖在風中簌簌作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低語。也先廣發(fā)會盟令,羊皮請柬上燙著金邊,墨跡未干便快馬送往各部。準噶爾部首領噶爾丹展開信函時,燭火將“共商草原大計”幾個字映得忽明忽暗。這位素來高傲的首領輕撫著祖?zhèn)鞯慕鸾z鑲嵌戰(zhàn)刀,刀鋒映出他眼底的警惕與不屑——他當然明白,所謂會盟不過是強者的威脅。但麾下八千精騎、兩萬輕騎的雄厚實力,讓他決意親赴這場鴻門宴,甚至特意挑選千名精銳隨行,每人身披鑲銀邊的鎖子甲,腰間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會盟當日,中軍大帳外旌旗獵獵,三百怯薛軍如鐵塔般挺立。他們身著由大明鐵鍋熔鑄的鎧甲,在春風中泛著森冷的光,腰間彎刀整齊劃一,刀柄上的狼頭雕刻仿佛隨時會擇人而噬。噶爾丹昂首闊步踏入帳內(nèi),靴底碾過波斯地毯的悶響驚動了帳中人。主位上,也先半倚在虎皮大椅上,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來客;其身后,次子阿失帖木兒鐵塔般矗立,壯碩如蠻熊的身軀幾乎遮去半面帳幕。

    ”瓦剌舊制,各部自統(tǒng),豈容集權(quán)?”噶爾丹率先打破沉默,刻意將”舊制”二字咬得極重。他腰間金刀隨著動作輕晃,撞擊出清脆聲響,余光掃過兩側(cè)低頭不語的兩部新首領。那兩人面色鐵青,手指無意識地揉搓著衣角——他們何嘗不知噶爾丹所言在理?但想起和碩特部忽爾察的頭顱曾被懸在也先營帳前示眾,想起土爾扈特部墨爾根中箭倒地的慘狀,到嘴邊的附和又咽回肚里。

    ”我準噶爾部精騎八千,輕騎兩萬。”噶爾丹緩緩起身,金刀劃出一道寒光,”就算你集結(jié)三部之力,也未必能一口吞下!“他的聲音在帳內(nèi)回蕩,驚得帳頂懸掛的銅鈴叮當作響。然而,刻意展現(xiàn)的囂張下,他的瞳孔卻在悄悄觀察著也先的反應。

    當目光掃過帳外若隱若現(xiàn)的鐵甲寒光,當瞥見阿失帖木兒按在狼牙棒上的青筋暴起的大手,這位漢子心底那絲不安,悄無聲息的開始蔓延。

    ”放肆!”阿失帖木兒如同一頭發(fā)怒的巨熊般猛然站起,聲若洪鐘震得帳幕簌簌發(fā)抖,”不愿臣服,就等著我父親的鐵騎踏平你的營地!”

    他腰間的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濺起的塵土落在噶爾丹锃亮的馬靴上。這一刻,帳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噶爾丹的手不自覺地按住刀柄,卻發(fā)現(xiàn)掌心已滿是冷汗——他突然意識到,面對的不僅是三部聯(lián)軍,更是一個敢用鐵鍋鑄甲、用陰謀陽謀顛覆草原秩序的梟雄。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也先忽然笑了。這笑聲低沉而冰冷,像極了寒冬里的朔風。他”唰”地抽出彎刀,寒光閃過,案上的青銅鼎轟然炸裂,碎成滿地鋒利的殘片。滾燙的奶茶混著銅屑流淌,在地毯上暈開猙獰的污漬。幾乎同一時刻,帳外傳來整齊的金屬摩擦聲——數(shù)百名怯薛軍已拔刀出鞘,刀刃的寒光透過帳簾,將日光切割成細碎的冷芒。

    “順我者,存;逆我者,如此鼎!”也先緩步走到噶爾丹面前,彎刀挑起對方的下巴,刀鋒幾乎貼上對方喉結(jié),“你,想做哪一種?”帳內(nèi)死寂一片,唯有噶爾丹急促的喘息聲,與遠處傳來的戰(zhàn)馬嘶鳴,交織成一曲危險的前奏。而帳外,初春的風卷著細沙,正無聲地掩埋著這場驚心動魄的博弈留下的痕跡。

    中軍大帳內(nèi),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噶爾丹緊緊攥著祖?zhèn)鞯慕鸾z鑲嵌戰(zhàn)刀,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刀鞘上精美的紋路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痕跡。他抬眼望向也先,對方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似能看穿他內(nèi)心的每一絲猶豫。帳外,怯薛軍整齊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不時傳來,像一記記重錘,敲擊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部落,想起那些在寒風中顫抖的老人,他們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滄桑;想起在草原上嬉笑玩耍的孩童,還有在氈帳里忙碌的婦孺。若是與也先開戰(zhàn),這片世代棲息的家園必將陷入戰(zhàn)火,生靈涂炭。再看看帳內(nèi)虎視眈眈的也先父子,以及兩側(cè)低頭沉默、已然臣服的和碩特部與土爾扈特部新首領,他心中清楚,以準噶爾部一己之力,想要對抗如今整合了三部力量的也先,無異于以卵擊石。

    “準噶爾部的勇士不做前鋒,只做中軍。族人不向也先納稅。”噶爾丹咬了咬牙,終于艱難地說出這句話。話音落下,帳內(nèi)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fā)顫,那是恐懼與不甘交織的顫抖。

    也先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但很快又恢復了沉穩(wěn)的神色。他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首領這般明事理,我也先斷然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人,你的條件我答應。”

    說著,他收刀抬手示意親兵取來酒壇,鎏金酒碗碰撞時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琥珀色的馬奶酒在碗中輕輕晃動,倒映著眾人復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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