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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床笫驚魂(上)(第3頁)

    張妍突然伏地叩首,鳳冠上的珍珠簌簌響起。這突如其來的舉動(dòng)驚得朱高熾踉蹌下階,明黃常服的下擺掃過她伏著的手背。

    “起來說話!”朱高熾攙扶時(shí)觸到妻子微涼的指尖,那溫度讓他想起靖難之役時(shí),妻子在北平城頭為將士運(yùn)送甲胄的冬夜。

    張妍起身時(shí)附在他耳邊,溫?zé)岬臍庀⒒熘悖骸捌镣俗笥摇!?/p>

    這請求讓朱高熾眉峰驟緊,卻還是揮退了王淮與侍衛(wèi)。當(dāng)?shù)铋T吱呀關(guān)閉,朱瞻基突然上前一步,月白衣袖帶起的風(fēng)將御案上的奏折掀得嘩啦作響。

    “若在我與郭月月之間只能選一個(gè),你選誰?”張妍的聲音陡然發(fā)顫,鬢邊東珠耳墜撞在朱高熾龍袍的盤金繡上。

    窗外傳來雨燕的呢喃,卻壓不住皇帝脫口而出的答案:“自然是你。”——這答案無需思索,從燕世子妃到太子妃,再到皇后,二人已經(jīng)攜手走過了大半輩子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

    “可你寵愛的那個(gè)狐媚子,卻要在我的湯里下毒!”張妍突然落淚,淚珠砸在朱高熾手背上,燙得他猛地一顫。

    張妍也不等朱高熾開口,繼續(xù)兀自說著:“昨日尚食局送來的參湯,我讓貓?jiān)嚵嗽嚒?/p>

    那截?cái)嗟脑捳Z里,藏著未說出口的血腥與可怕。

    “爹!”朱瞻基突然跪倒,素色靴底蹭到地磚上的暗紋龍形,“郭貴妃仗著您的恩寵,居然說您曾經(jīng)許諾過她——只要母后不在了,就會立她為后!”

    朱瞻基猛地抬頭,眼眶紅得像要滴血:“她買通了尚食局的人,連毒藥都備好了!”

    朱高熾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腰撞在御案上。他想起前幾天郭貴妃追問張皇后“常用什么補(bǔ)品”的模樣,想起她袖中那張朱砂寫的方子,想起午宴上那杯格外甜膩的菖蒲酒。殿外忽然落雨,雨滴敲在琉璃瓦上,與他擂鼓般的心跳重疊。

    “你們……如何得知?”皇帝的聲音干澀得像被曬干的牛皮。

    張妍抹著淚看向兒子,朱瞻基從袖中掏出一方染血的帕子:“母后在長壽宮安插了人,是那兩個(gè)宮女冒死遞出的消息!”

    雨聲漸密,將乾清宮裹進(jìn)一片水幕。

    朱高熾癱坐在龍椅上,望著階下相擁而泣的妻兒,突然想起郭貴妃腕間那只羊脂玉鐲——那是他當(dāng)世子時(shí),跑遍金陵當(dāng)鋪才換來的定情物。

    可如今,玉鐲的主人正謀劃著毒殺自己的發(fā)妻,而他親手提拔的河南巡撫張清,恰是張皇后的同鄉(xiāng)。這場后位之爭,早已不是兩個(gè)女人的較量,而是勛貴舊習(xí)與新政鐵律的最后碰撞,而他,居然也在無意間扮演了一回棋盤上那枚看似尊貴、實(shí)則身不由己的棋子。

    “陛下,”張妍上前一步,紅色宮裙掃過御階,“臣妾也知道,陛下前朝政務(wù)繁忙,需要一朵解語花來陪伴、消愁……”

    雨聲中,朱高熾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無盡的疲憊。他想起太祖皇帝的《鐵榜文》,想起先帝北征時(shí)的風(fēng)沙,想起自己推行的新政……原來這萬里江山,從來不是靠恩寵就能守住的。

    他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終于開始明白妻兒的意思,皇帝需要有美人侍奉解悶,但這位美人卻絕不可以損害到皇后和太子,這兩個(gè)皇帝最親近之人的利益,這是皇后與太子的底線,也是朱高熾必須正視的問題。

    所以,郭貴妃就會因?yàn)樵噲D與皇后一決生死而被無情抹殺……

    朱高熾長長的嘆息,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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