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天光乍明,朝陽未升,皇城東門卻已燈火通明。鼓聲三通,金鐘齊鳴,百官齊集于丹墀之外,立于肅風門兩側。天街石道之上,寒意未散,露濕衣角。
在幾天的混亂之后,終于出征送行。
張令憲即日領兵西行,調北疆三郡邊軍,節制戰務。齊帝親授虎符,兵部尚書引奏,內閣三輔皆在,而太子則親自率百官設宴天街,作送征之儀。
他身著鶴紋銀甲,披烏云錦披風,腰垂節刀,神色從容不迫。他背手而立,立于御階下,眉宇間盡是志得意滿之意。金紋虎符由副將呈于案前,明晃晃壓著三道紅漆軍令。
“今北疆風急,夏寇伺動,我等豈能坐視不理!”他俯身一拜,聲音朗朗,“臣張令憲,愿統三軍,以血衛國!”
御階上,太子緩緩前行。他今日一襲朱蟒紗袍,冠冕齊整,神情端肅。自幼便是讀兵書、習騎射出身,本也有志領兵,無奈大權旁落,眼前這一幕,徒添幾分冷意。
“張卿此行,務必保境安民,不可輕敵,更不可徇私?!彼従忛_口,聲音低卻有力。
張令憲俯首稱是,眼底卻泛著微光:“臣知輕重?!?/p>
天街兩側,百官列立。
年老宿臣多垂手低首,面無表情,顯是對此人并無好感;青年官員有幾人低聲耳語,眉頭緊皺,不乏怯意;御史中丞冷眼觀望,顯然心中有所不滿。
宋玉站在人群中,身披宦服,神情卻一派從容。他目光轉向張令憲,輕輕頷首,兩人心照不宣。
金陵郡王微皺眉,卻終究未言,扶扇立于階下,看似笑意盈盈,目中卻透出一絲譏諷。
送行的樂隊已起,擊鼓三聲后,儀仗開啟。
張令憲翻身上馬,白馬踏蹄如云,旌旗獵獵,副將、參軍、旗營兵隨之列陣,聲勢赫赫,沿天街一路西去。兩側百姓早已圍觀,一些老人不禁低聲嘆氣:
“又是要打仗了……咱們這代子孫命薄?!?/p>
也有小商販悄聲議論:
“聽說這位張大人,是宮里太子親送,必是天家重將吧?”
“可我聽東廠那邊……好像早有不合?!?/p>
太子站于高臺之上,目送鐵騎漸行漸遠,身旁太傅低聲提醒:“殿下,天氣寒涼,當回宮?!?/p>
太子卻未動,只是輕聲道:“派人盯住東廠與兵部。若兩處近日有任何異動,立刻報來?!?/p>
太傅一驚,“殿下,是懷疑他們會對您不利嗎?”
“誰都可能對我不利?!?/p>
午后,蕭府內院,竹影婆娑,書齋幽靜。
蕭珣倚在軟榻上,身側茶盞未動,指間卻轉著一枚銅環。王耀威立于幾步之外,遞上一封剛從赤淵港送來的加密折頁。
“夏國那邊……已經信了七分?!?/p>
蕭珣掃了一眼,低笑:“果然,他們也不是傻子,知道我里面摻了一些假?!?/p>
“還有一事,”王耀威低聲道,“張令憲的調兵手令副本,我們的人截到了?!?/p>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細密竹簡,火漆未干,顯是昨日急制。
蕭珣展開一看,眼底浮現出一抹寒意:“他這是打算繞過邊軍,直接調羅鎮關的機動營,連邊將都不通知?!?/p>
“這調兵之法,已是擅權了。”
“很好,”蕭珣將簡卷合上,“既然他不守規矩,那我得跟上面說一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