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圓形階梯教室內,講臺上頭發花白的客座教授正在講解著長戰線作戰的補給需求,語氣不疾不徐,從實戰經驗講到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舊事,講著講著早已離題萬里。
用作立體投影的半圓形穹頂泛著淡淡的白光,穹頂下的課桌前則是各自屏幕的亮光,四周一片昏暗,各自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原本是給臺下的戰略與指揮系的軍校生們放映了一些影像資料,不過在參謀本部早就如同吉祥物一般的老將軍年事已高,放完影像資料便忘了開燈,只顧著隨口漫談,臺下也沒人主動提醒,大家便開開心心地在這一片昏暗中放心大膽地打起瞌睡或者復習考試了。
時醞剛剛結束戰史研究論文的最終答辯,悄悄從后門溜了進來。
這種客座教授的講座和考試范圍通常相去甚遠,大家都不愿意往前排坐,遲到的時醞也不好意思繼續往前走,在最后一排隨便摸到一個空位便坐了下來。
坐下來之后,時醞剛準備登錄桌面系統同步課件,身旁的人卻輕聲叫起了她的名字。
“時醞準尉?!?/p>
熟悉的低沉輕柔的嗓音,時醞偏過臉去,看見課桌屏幕的淡淡光亮映照著燦爛的金發和碧藍色的溫柔眼瞳。
“切薩雷準尉,好久不見。”
戰略與指揮系的課程非常忙碌,時醞總是來去匆匆,貌似這還是槍械測驗之后,與他時隔多日的第一次談話。
和陸鳴爭談話時總是劍拔弩張不同,與切薩雷準尉談話似乎總是在這種平靜的氛圍之中,時醞剛剛順利結束戰史研究的答辯,甚至心情好到可以勾唇對他微微一笑。
“大家都在說,說不定今年首席畢業的人會是你?!?/p>
切薩雷準尉微微傾身過來湊到她耳邊,說話的聲音輕聲細語。
坐在這間容載量過大的階梯教室最后一排,就連客座教授慢條斯理的聲音也似乎遙遠得漫無邊際,像是某種白噪音,昏暗的場景里只有彼此呼吸和說話的聲音。
時醞的目光仍然投向講臺上的客座教授,他肩上的中將軍銜隨著講話時的動作,映照著穹頂上的光亮,一閃一閃的。
“如果碰上的不是林頌聲準尉的話,說不定我們也不會有犧牲,都可以拿到足夠好看的分數?!?/p>
時醞說話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來什么情緒,但切薩雷準尉仍然敏銳地捕捉到了“我們”這個措辭。
像是內心有活潑的小人在歡欣雀躍地跳動,切薩雷準尉屏住了呼吸,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勾起了唇角。
讓人心潮翻涌,她竟然會說,“我們”。
這場突圍測驗似乎瞬間就變成了童話故事,陸鳴爭準尉和林頌聲準尉是舉起光劍的王國軍隊,而他們則成了英勇無畏的反抗騎士,不畏強權披荊斬棘。
她說,“‘我們’不會有所犧牲?!?/p>
腦海里控制不住地浮想聯翩,切薩雷準尉有些竊喜地側過臉去偷瞄她的神情,但并沒有任何收獲,那張秾艷美麗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切薩雷準尉對自己的妄想閉口不言。如果真讓時醞知道了,她肯定會用最詫異的表情讓切薩雷準尉趕緊去看看腦子,妄想癥千萬別越拖越嚴重。
時醞注意到他的視線,還以為他是想說點別的什么,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覺得臉頰上被他盯得有些發癢。
“抱歉,我那天應該早點去看看你的,可惜我來得太晚,你已經離開校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