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峋,你抓我干嘛?”
直到李鶴然的問話響起,池峋才發現自己正握著李鶴然的手臂。
“飛機快起飛了。坐好。”池峋松開手。
他開始厭惡自己的自私,霸道,嫉妒。
他找不到立場去擁有這些情緒。
“哦……”
李鶴然停止了與唐依瞳的交談,回身坐正。
隨著引擎的轟鳴,一陣強烈的推背感傳來,耳膜短暫的刺痛,周圍的聲音像跌落另一個時空。不知過了多久,池峋才漸漸恢復聽力。
“池峋,你看!”
池峋循聲望去,窗外的景色讓他徹底失了神。
上端的云霰破開一個缺口,似流金的鐘鼎,垂直傾落橘色的光,像一層薄薄的紗,為中空那一團團雪絨花般輕盈漂浮的云絮渡上一層柔和的粉色。墨一般的云影在渺小的翠綠谷壑間著落,有著漫畫般豐富細膩的筆觸。
飛到更高處,那隱約顯現的大地再也不可察了,池峋跌落另一個玲瓏剔透的城堡。
一堆堆潔白無瑕的云猶如壯闊的冰川雪原無限地向虛空中延展。畫面的另一半,是倒懸的透明的藍,海神般純粹而神圣。池峋感覺靈魂化作了一尾輕盈的魚,在最深的藍處棲居。
李鶴然臉趴在窗上,膠狀的光束打在他臉廓上,通透又靜謐。
一種默契的沉默在彼此間生長、流動,他們就這樣一起看了很久很久的云。
池峋打開媽媽五年前買給他的隨身聽,這是媽媽被送入療養院后他第一次打開這臺塵封的機器。插上耳機,耳邊傳來陳綺貞輕靈又自由的聲音。
“你累積了許多飛行
你用心挑選紀念品
你收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
你擁抱熱情的島嶼
你埋葬記憶的土耳其
你留戀電影里美麗的不真實的場景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
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你卻說不出在什么場合我曾讓你分心
說不出旅行的意義……”
他望著李鶴然溫軟的發,折射著光線的微翹的睫毛,耳骨上的那顆痣……忍不住分了只耳機掛在李鶴然左耳上。
他在云端兵荒馬亂,李鶴然卻甚至沒回頭。
擅作主張的越界像一條鯨,就這樣被李鶴然溫柔的海吞沒。
看同一朵云,聽同一首歌,李鶴然就住在自己的目光里,這是池峋三年來最幸福的時刻。這種棉花糖般膨脹而沒有實感卻使人迷戀的幸福持續包裹著他,直到飛機落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