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香原本正興高采烈,將那錢罐子晃得叮呤當啷直響,聽見葉連翹這句話,手上動作便是一僵,屋里頓時靜了下來。
“二姐,那姓趙的不是好人……”
隔了好一會兒,小丁香才蹭到葉連翹身邊,怯生生碰了碰她的手。
“他是不是好人,跟咱們沒關系啊。”
葉連翹轉頭笑笑,摟住她肩膀:“我又沒打算往后與他常來往,只不過是把屬于咱們的錢要回來而已,不應該嗎?我又不和他硬碰硬,壓根兒連他鋪子都不進,就站在外頭同他說,青天白日的,難不成他還敢再動手?”
小丁香使勁搖搖頭:“二姐,你怎么發糊涂?哥在姓趙的那里當學徒,本來就沒有收入,想要一個月的工錢,也只是和他商量而已,他鐵了心不給,咱也沒辦法呀!上一回你就被他打破了頭,直到今天,我只要一想起當時的情景,都還覺得怕……這錢咱不要了不行嗎?”
葉連翹垂眼咬了咬嘴唇。
“那好,那我換一個說法。”
頓了一頓,她再度出聲:“工錢的事,我就當它名不正言不順,不去想了,但那姓趙的,總該把醫藥費賠給我吧?你也說他打破了我的頭,害得我留了疤,難道不該擔責任?還有沒有王法了!”
話音落下,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
小丁香耷拉著腦袋不語,葉冬葵則死皺著眉,定定望著腳邊的大水壺。
也不知是誰,不小心碰到了那錢罐子,發出“叮當”一聲脆響,好像有回音似的,嗡嗡地在房中盤桓縈繞。
“冬葵——”
氣氛著實憋悶,葉連翹有點受不了,轉身去望了望葉冬葵。
“咱這不是等錢使嗎?好歹總得試試,若是不成,咱們再想別的轍……”
“不行。”
葉冬葵霍然從凳子上站起,深深看了她一眼。
“上一次是我考慮不周,領著你倆去要錢,帶累你受重傷,差點小命也保不住,這一回,我絕對不能再讓你冒險,否則等爹回家,我沒法兒跟他交代。沒有那幾百個錢,咱照樣能活得好好兒的,這事兒今天說過了就算,往后你倆誰也別提。”
言語中,竟是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可是……”
葉連翹登時就急了,忙也跟著站起來:“什么叫活得好好兒的?你想接木匠活兒,卻連一套工具也買不起,這算好?他打傷了我,給醫藥費是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葉冬葵怒將上來,反而笑出聲,“爹教過我們認字,你能讀會寫,自然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但這世上,有權有勢的人才有資格講天經地義,你懂嗎?我害你差點丟了命,見過一次鬼,我就知道怕黑,這事兒我決不會答應,你趁早死心!”
“你不去是吧?”
葉連翹火氣也開始往頭頂沖,顧不得許多,大聲道:“我剛才說過了,我不和他起沖突,自然會想個周全法子,將錢妥妥當當要回來——你不去我自己去!”
“連翹,你幾時學得這樣犯渾?”
葉冬葵捏起拳頭,嗵地一聲砸在桌面上,咬了咬牙:“我是哥哥,我說的話,你和丁香就得聽。丁香,這兩天跟牢你二姐,不許她進城,明天我去買肉,等翻過年,我照舊去背麻包,買木匠工具的事也不要你們操心,總之不會餓著你倆。”
葉連翹簡直想哭:“我就是不想讓你再去背麻包,這才……”
這叫什么事兒?明明彼此都是為了對方好,卻為何要吵鬧到如此地步?
正僵持不下,隔壁孫嬸子的大嗓門飄了進來。
“連翹,連翹!那醫治臉上皴裂的藥,你家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