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泡著藥材的白酒壇就擱在桌上,被葉冬葵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登時滴溜溜晃了兩晃。
小丁香給嚇得差點沒了魂兒,趕忙撲過去將那酒壇子抱個滿懷,拍著心口直念叨“好險好險”,抬眼皺眉望向葉連翹:“二姐,你說話太粗魯了,什么屁啊屁的……”
“我就是個鄉(xiāng)下丫頭,你還指望我講文明懂禮貌樹新風啊?更粗魯?shù)哪氵€沒見過呢!”
葉連翹回頭白她一眼,死死攥著葉冬葵的衣裳不撒手:“你要去同馮郎中理論是吧,來來來,你先和我說說,你預(yù)備怎么和他理論?”
葉冬葵正火燒頭頂,轉(zhuǎn)身氣呼呼道:“他這分明是欺負咱家沒大人,就來找咱們?nèi)齻€孩子的麻煩,我得讓他知道,我不是小孩兒了!丁是丁卯是卯,今兒我就和他說清楚,他腆著臉來咱家借藥方看的時候,我可就在旁邊,事實擺在眼前,他別想唬人!”
“嘁,幼稚。”
葉連翹也送了他一記白眼,這時候反而不著急,松開他的后襟,不緊不慢找張凳子坐下了。
“噗。”
小丁香一個沒忍住,偷偷噴出一聲笑。
“笑什么笑?”葉連翹伸手敲敲她的頭頂,“趕緊揀個避光安穩(wěn)的角落,把這酒壇子安頓好,要是打破了,還得再去買。雖然花的不是咱們的錢,但恰恰因此,才更要小心謹慎。”
“哦。”丁香應(yīng)了一聲,抱起酒壇顛顛地去了灶房。
這邊廂,葉連翹又沖葉冬葵抬抬下巴:“你,把地上的包子撿起來。孫嬸子好心送的,你卻滿地扔,糟蹋糧食和她的心意——你不吃我和丁香還要吃呢!”
那包子,也是葉冬葵方才起身時一個沒注意,掃落地面的。
眼下他心里正亂,聽了葉連翹的話,果真低頭去揀,腰都彎到一半了,忽地反應(yīng)過來,眉頭擰作一團:“連翹,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越來越霸道不講理,沒大沒小,你是哥哥還是我是哥哥?”
“凈說傻話。”
葉連翹抬頭望天:“當然你是哥哥了,我是女的!”
灶房里,又一次傳來小丁香咭咭格格的低笑聲。
“你……”葉冬葵滿臉無奈,然而被妹子這一番插科打諢,火氣卻是消去大半,把包子撿起來吹吹,拖過一張凳子落了座,“你不讓我去找馮郎中理論,難道你能咽下這口氣?”
這一下午,葉連翹雖然非常生氣,但幸虧腦子還算清醒,早將這事兒翻過來調(diào)過去想了好幾遍,此時便也沉心靜氣,緩緩道:“你別急,聽我跟你說說這個理兒。今天下午馮郎中找上門,當時,正巧田里的農(nóng)人們陸陸續(xù)續(xù)收工回家,你是沒瞧見那個陣仗,里三層外三層,圍的全是人。你覺得,這是偶然呢,還是馮郎中特意選在那時候上門找茬?”
葉冬葵眉梢一跳:“你是說……”
“哥你是厚道人,不曉得他們那起奸猾貨有多少花花腸子。”
葉連翹便搖了搖頭:“他來時,正是村里最熱鬧的辰光,我敢打包票,這件事不出明天,就會傳得整個月霞村人人皆知。現(xiàn)在大家都覺得,是我們強占了馮郎中的藥方不還,你跟他一個人掰扯有什么用,就算你再有理,能堵得住村里人的嘴?還是……你打算挨家挨戶地去解釋?”
葉冬葵垂了頭不作聲。
“我不怕別人議論,我只嫌自己耳根子不清凈,那些悉悉索索的閑話,光是想想都覺得煩,難不成你想聽?要干脆利落的解決這事兒,只能當著大伙兒的面,讓馮郎中一句話也說不出,所以,時機很重要,你今兒就別去白費功夫了。”
“連翹你……”
葉冬葵霍地抬起頭,有那么一剎那,忽然覺得面前這個鎮(zhèn)定自若的姑娘,與從前他那個軟塌塌的妹子完全是兩個人。
仔細想想,似乎正是那一場重傷之后,她便性子大變,難不成……
難不成真是給硯臺敲壞腦殼了?
“你是不是想好法子了?”
沉默片刻,他終于沒忍住,問了出來。